□宋慕新
禅是智慧的,是有机趣的。智慧的东西都不会拖拖拉拉,唧唧歪歪。诗人以禅诗为最高境界,画家以禅画为最高境界,连写文章的,也都要追求充满禅机的智慧文字。南北朝刘宋时期的诗人王籍有两句名诗:“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空灵智趣,境界高妙啊。
禅宗传入中国时,面临一个经典翻译的问题,当时把梵文dhyāna(“禅那”)翻译成“禅”,其实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翻译者想到了会飞会唱歌的飞虫“蝉”,是根据蝉的生命特征来赋予“禅”字以中文内涵的,音译的同时更是精巧地赋予了相通的神韵。
读过博物学家法布尔写的关于蝉的系列文章,都知道蝉的幼虫深藏在黑暗的地下,从两三年到十六七年不等,平均也要七八年吧,才能爬上地面,得见天光。飞上枝头后,还没有唱几天,它就匆匆地“见光死”了。用世俗的眼光看,多遗憾啊。
漫长的黑夜,漫长的准备,漫长的等待。用了大半生的时间去追求一个目标,最后,登上舞台,享受鲜花与掌声的时间,却是那么短暂。成功的甜蜜与打拼的苦难相比,显得那么不成比例。如果“一蹴而就”该多好啊,如果“一鸣惊人”该多好啊,如果“一劳永逸”该多好啊,可惜,世间还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让我们遇到。
要知道,还有很多蝉的幼虫,刚爬出地面就被人捉走油炸了吃掉,有的爬到树上刚要唱歌就被小鸟叼走了。比不幸更加不幸的例子,还多着呢。知足常乐,知道这个道理,在某种程度上,就算了然了,了义了。
蝉有很多名字,其中一个最通用的名字是“知了”。有谁想过,蝉为什么也叫“知了”吗?
飞虫叫什么名字,那还不都是人给起的啊。先贤们翻译佛经时使用了“蝉”的形近字“禅”,或许就是认为蝉已经了义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又给蝉起名叫“知了”。中国很多地方都称蝉为“知了”,这是个具有浓厚佛教特色的名词,不知道读者朋友们,你们是否已经“知了”?
人啊,就像林间地头的知了:咬破地皮钻出来,就近爬上一棵树,忍痛脱掉旧壳衣,折腾大半夜终于蜕变成一只蝉,高高兴兴飞到枝头去唱歌。
然而,出头和蜕变的时机却也重要得很。出来早了,落入逮知了的孩子手里,自然难免盐水腌渍热油烹煎。出来晚了,未及蜕变就落入黎明觅食的鸟雀喙中。错过好时光的,即便有幸蜕变成功,飞上枝头却已是三秋将过寒霜逼袭,未开唱腔就“噤若寒蝉”,迎风安息了。在北方的深秋里,经常可以见到不少这样的蝉,看其肤色知是刚刚蜕变,但却遭遇一夜寒霜,黎明时已成冷尸,深埋地下数年的歌唱梦想,就这样轻易破灭了。可见,把握时机也是非常重要的,时机就是禅机。
可见,这只大名叫“蝉”小名叫“知了”的飞虫,它的一生是多么有禅意,有禅机,有禅趣啊。
人能活到蝉的份上,不畏死生,不避风霜,淡定从容,顺其自然,也就从“蝉”变成“禅”了!
蝉的一生如此,人不也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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