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首强壮的情歌
2017年03月0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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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松落
  春节,同学聚会。谈笑间,我的同学们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你能不能在你的文章里呼吁一下,让年轻人多锻炼身体?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特别差。
  我念的是师范院校,同学们现在基本都是小学和中学老师,他们的焦虑应该事出有因。事实上,找一下学生体质方面的调查和报道,也会印证他们的看法。
  国家体育总局、教育部去年9月联合发布的2010国民体质检测结果表明,大学生身体素质25年来一直在下降,尤其是心肺功能。对于高校学生的健康和体质,专家表示不容乐观。
  我却联想到了别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现在年轻人写的文章越来越乏味和乏力,都趋向于小、弱、碎?根据作家黄爱东西的理论,写作能量和体质密切相关,通过一个人写的东西,可以看出写作者的身体状况。身体不好,写的东西自然不强壮。
  不只写作,其他领域也一样,年轻人写的和唱的歌也都越来越苍白乏力,听着那些歌,你总觉得,唱歌的人是在打了一夜游戏之后,吃了碗泡面来唱歌的。
  而我在等待一首强壮的歌,不管是情歌,还是社会化议题的歌,不管是选秀节目推广出来的流行歌,还是独立制作推出的民谣,我都希望它们强壮有力,听歌的时候,像是用钉子把人生钉住。尤其是情歌,我希望听到有时代强度的情歌。
  什么是情歌里的“时代强度”?从整个社会看待情爱的方式来说,是对情爱寄有理想,是默认它拥有被文艺作品升华、拔高的特权;从情歌作者的角度来说,是视情歌为重要的表达,是对创作怀有一种不寻常的敬畏;从聆听和传唱者的角度来说,是把音乐视为生活中的重要内容,把情歌当做情爱的参照、模板;从文本上,是倾向于将情爱夸大、戏剧化、陌生化、神秘化,用“爱”“恨”“生”“死”“灵魂”“天涯”等标志性的、色彩浓烈的词语,使情歌里的爱情传奇化;从音乐构成上,则体现为郑重的编曲以及有强度的音乐表达,在歌唱时,要悲郁、要呐喊、要声音紧绷高悬,将情绪推向顶峰。总之,在音乐的美学上,在一首歌的体积、重量和深度上,倾向于“大”“重”和“深”。
  过去的情歌,是有强度的。这种强度,是在流行音乐商业化进程中催生出来的。
  早期的华语流行乐,不论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种融合了上海滩时代曲、闽南语歌曲(或台湾山地歌谣)、日式哭腔小调曲风形成的流行歌,还是上世纪70年代那种在欧美民谣运动影响下出现的“民歌”,还是上世纪80年代初在“民歌”基础上出现的早期商业流行歌,都趋向于“小”“轻”“浅”,主张性灵,乐于在一首短歌的长度里完成情绪的塑造。
  变化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已经开始。1983年,飞碟唱片签下了在夜总会唱歌的苏瑞芬,为她起了艺名“苏芮”,并把电影《搭错车》中的所有歌曲交给她唱。她那种黑色的、狂野的,听起来身体很好的声音以及听起来很强壮的人写的歌,开始成为主流。
  那种随性而为的小调开始淡出历史舞台。中国唱片业开始追求具有传奇气质的、有强度的大歌。这种追求,并不单纯是西方摇滚乐产生影响的结果,而是因为时代给了人们一种自信,让人们开始追求强悍的、有激情的歌,以区别于从前那种萎靡的、吹弹可破的歌。只有这种投入了力气的歌才显得有诚意,才能象征那个时代。
  从此,唱片业开始自觉地寻找和制造这种歌曲,包装塑造传奇性歌手,苏芮、齐秦、赵传、庾澄庆、伍思凯、张雨生、潘美辰以及后来的张惠妹,都是以摇滚歌手的面貌出现。触及灵魂的呐喊式的歌唱,将流行歌曲的强度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2000年后,新时代来了。新时代的歌却是以苍白的、零碎的、软弱的、琐屑的面貌出现。让流行音乐失去情感强度的,是网络。一方面,传统唱片业的行业自信心遭受了重创,有强度的歌自然不会再出现。另一方面,网络也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状态,时间被割裂成零碎的、漫湮的、无意识的,也是因为网络,情爱的满足似乎变得容易了。所有这些,使得情歌不再那么重要了,它渐渐只是生活的背景、一段无意识的声音,而不再是富有传奇性的主题曲、情爱的范本。能唱出强壮的歌的,似乎只有黄绮珊、汪峰等寥寥几人,但他们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成就的。
  我却还在期待那种有强度的歌重返世间。我知道这遥遥无期,我知道这需要所有元素的配合,但我却总以为,人和歌,都会有重新强壮起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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