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
90年前的11月19日,诗人徐志摩在济南结束了他34岁的生命。
出事后,梁思成来了,沈从文来了,张奚若来了……那些天,中国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汇集在这里,诗人、散文家、小说家、学者、记者、编辑、教育家、艺术家……甚至还有附庸风雅的贪官和奸商,都在议论着徐志摩在济南罹难。只有他们当中的少数人才会思考:徐志摩给中国带来了什么?他的死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今年也是徐志摩新诗创作100周年。徐志摩是中国新诗历史上又一个伟大的名字。如果说胡适的《尝试集》主要是以白话入诗完成了新诗的草创,郭沫若的《女神》以“内在律”的发现为新诗提供了新的诗美规范,那么,徐志摩和戴望舒的诗歌则是以提高诗的形式美和艺术感染力体现了中国新诗的趋于成熟。若不是90年前的意外遇难,不知徐志摩还会写出多少动人的经典之作。
徐志摩诗歌长于构思,巧于旋律,工于情、意、象三者之间的浑然贯通,以经久不衰的艺术力量赢得一代又一代新诗读者的喜爱。徐志摩对于语言有着敏锐的感觉和把握能力,对语言文字声音、节奏的诗感,具有天才的发现和创造能力。他能让普普通通的大白话,如“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道一声珍重”……谱写成脍炙人口的优美华章;他能让普普通通的自然景物,如一阵风、一片雪花、一缕阳光,获得精灵般的生命,大放意象的光彩;他能让普普通通的生活节奏,如船桨的摆动、火车的震感、劳工的吆喝,演化为优美的诗的旋律。在徐志摩每一次特有情感的表达中,这一切幻化成多姿多彩的组合方式,不同于别人,也不同于他自己。回溯百年新诗史,能领一代风骚的诗人极少,能连续征服几代读者的诗人更是凤毛麟角,徐志摩竟能九十多年拥趸不衰至今,方兴未艾。
当然,对徐志摩的认识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误解,后来历史反转,徐志摩成了大众膜拜的对象。应该看到,许多对杰出的诗人和杰出的散文家徐志摩的赞美,有过头的溢美之词。特别是那些徐志摩崇拜者,把一些过高的桂冠毫不吝惜地加到他的头上。如今,他又获得了一个新的美誉:“永远的‘网红’。”这是“粉丝”对偶像的偏爱,只是这样的偏爱者人数太多,偏爱的时间太久。但是,我们也应该想到,这些明显偏爱和过高评价意味着什么?这些过分的膜拜,是否意味着人们对爱与美、生命和自由的永恒膜拜呢?当下,我们还应该清醒地看到,本应属于“小众”的徐志摩,日益变成各种媒体上大众娱乐消费的对象。不知徐志摩在天之灵有何感想?
徐志摩的生命很短,还不到35年。但他的诗魂留下了,仅仅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上就出现了许多延续徐志摩生命的诗人,创作了众多蕴含着徐志摩诗魂的诗篇。例如,后来有一个叫孔孚的诗人,用诗的眼睛看济南,歌唱这里的山,歌唱这里的泉,歌唱这里的人和美。他从这里走向泰山、崂山,他从这里走向江南、西南。他歌唱风和海,歌唱日和月,尤其爱歌唱山和水。孔孚从这里走向峨眉山、庐山,从东海走向西域,走向帕米尔、伊犁河……他像徐志摩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为人性歌唱,为自由歌唱,为爱情歌唱,为生命歌唱。正是这个诗人孔孚,在1979年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第一次学术研讨会上,大声疾呼,为徐志摩正名,并用诗人的表达方式告诉与会者:假如徐志摩还活着……
是的,徐志摩还在无数人的心里活着。90年前发生空难的地方一经确定就成了“摩丝”们的打卡之地,还有许多人经常到这里来凭吊。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每年的这天到这里献花,已经持续了三十多年。为了纪念徐志摩逝世90周年,11月19日也就是徐志摩遇难日,上午,杭州举行了纪念座谈会;中午,济南开启了系列纪念活动:山东省中国现代文学学会、山东省写作学会、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市作家协会联合举办的“诗魂长青——纪念徐志摩逝世90周年纪念会暨学术研讨会、征文颁奖仪式”,在徐志摩遇难的时间和地点正式开始。几个小时以后,在太平洋的另一边,纽约华美人文学会举办了在线徐志摩诗歌朗诵演唱会。这一天,在中国肯定还有很多地方,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纪念这位“大众的情人”。
90年了,徐志摩的名字随着他的诗篇早已传遍了中华大地,也许,在地球上,在有中国人的地方,你都有可能听到这样的朗读和朗诵:“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90年前,诗人走了;90年来,诗魂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