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人家上了楼,努力把心墙打破
十几年的老街坊分散到各处,慢慢适应新的邻里关系
2016年12月0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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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迁之前,阁子西街的街坊们特意回到原来的胡同里拍了张合影。  本报记者 刘雅菲 翻拍
  家人坐在院子里。
  一起听收音机。
  兄弟俩。  (本组老照片由张忠宝提供)
     离开原来的家,搬去一个新地方,难离的不仅是故土,还有那份多年的邻里情。从居住在一个院里、一个胡同里,到居住在一个社区里,紧闭的防盗门让原来那种邻里情也变得逐渐生疏了起来,“原来整个胡同都是家,现在感觉只有小区里那个单元门里的那间房才是家,归属感少了很多”。让人欣慰的是,在年轻人当中,一种新型的社区文化正在发芽。

  本报记者
刘雅菲 张阿凤 唐园园      
拆迁前一天
胡同邻居回来合影

  11月30日下午4点,虽然天气不错,但微风中依然透出阵阵寒意。已经几天没下楼的沈秀芬有些憋不住了,穿上外套,裹上围巾,决定出去走走。她兴奋地和记者说起,不远处的路边绿化带里新修了一条塑胶小道,踩上去“软绵绵的”,沈秀芬邀请记者一起去看看。
  一路上,沈秀芬同记者说起住在市里的孩子,说起居委会重阳节的饺子,也说起小区迟迟办不下来的房产证。从盛福花园出发,到新修的塑胶小道,来回近50分钟的路程,除了记者,她没碰到一个认识的人。临走时,她说起了今年重阳节居委会组织的包饺子活动。“去了很多人,很热闹。”
  这种热闹的情景以前经常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一条胡同的邻居在一起,每天都上演着这种热闹,在市民张忠宝的记忆里,邻居们最后一次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是在搬完家后,房子要拆的时候。“我们那个胡同的老老少少基本上都回去了,三十五六口就在老韩家那个大门口一块照了张照片,后来洗出来每家都分了一张”。张忠宝一直珍存着这张照片,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上面哪个老姐妹走了,哪家的孩子长大了,谁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她几乎都知道。
  这种感情是几十年建立起来的,“自来水、厕所都在胡同里头,出门就是人,洗菜、洗衣服的时候都是聊天的时间,两个人隔着胡同在两头就能聊起来,整个胡同真是热闹。”张忠宝的女儿王继凤说,刚搬家的时候,感觉真是有点憋得慌。
  “我们这个明福苑小区,光大明湖那边拆迁来的就得有1000多户,出门还能碰着不少熟人”。在阁子西街住的时候,要想去哪个邻居家玩,根本就不用打招呼,甚至连门都不用敲就可以直接进去。搬到新的社区住之后,张忠宝还保留着串门的习惯。想哪个老姐妹了,穿好外套,直接就走。
  “我去他大娘那儿看看,俺这个老姐姐今年九十多了。”张忠宝一边走一边跟记者说着老姐们家的事儿,“她这几个孩子都挺孝顺的,轮流照顾着老人。”到了门口,她敲了几下门,并没有人应答。“奇怪,应该有人才对。”
  “就是呀,我今天早上还听见家里有声音呢。”邻居家的女主人听见敲门声也出来看看,并跟张忠宝老人热络地交谈了起来,虽然他们原来并不住在一个胡同,但是没用几句话两人就聊到了交集,原来之前他们都曾经在历下食品公司工作过。
见面说话不深交
邻里交往老有失落感

  这种一见面自带的亲切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经随着拆迁而丢失了。失落感,家住盛福花园的魏如方一再强调这三个字。
  “从心理上来说有失落感,一是社会关系、亲朋好友都散了,二是怀念老房子,怀念老聚集地。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年人,有些恋恋不舍似的。”
  “四合院对我来说很有感情。”魏如方说,四合院进去之后有活动空间,很适合生活。“略微一改造,就接近别墅。”
  “拆迁到这里的,我跟你说句实在话,80%都后悔,都怀念当年胡同里的日子,但是没有办法,社会要发展。”当时生活方便,供水水龙头通到家里,买菜四周都是商店。“现在这边买东西,我都是坐车出去,去大润发、银座、丁豪、万达。”
  魏如方说,人和人接触时间长了,有感情,经常在一块儿吃饭喝酒。他有几个比较铁的老友,都在老城区圈里,串门聚会都是走着去,没有骑车子的。“朋友多的时候,几乎天天一块儿喝酒。那时候也没什么空调电扇,晚上都是一起坐着聊天。”
  拆迁后搬到新地方,当年一块儿聊天喝酒的老友几乎都散了。现在的朋友,用他的话来说,大部分都是“新交的朋友”。也有很少几家一起从小王府搬来的邻居,都分散到小区各个位置,这里一家那里一家的,平时也很少能见着面。
  “感到现在有些疏远,很陌生。”魏如方这样描述新的邻里关系。他回忆起当年小王府的生活,夏天没处去,街坊邻居都拿着板凳,就和开会似的,在一起聊天。那时候人都挺亲热,经常叫你吃饭喝酒,你就算不去,也要把你拽去。
  “现在绝对没有那种环境了,一关上门,即使住在对面,不大熟的话,也很少在一块儿聊天。”
  小区里不是完全没人聊天。晚上出去,碰到人了,魏如方也会坐下和人一块儿聊聊天。“和当年不大一样,毕竟认识时间短,比较生疏,原来一住就是几十年,很知交。”有的时候,聊完天走了,对方住哪个楼哪个房间,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从未串过门。“终究来说还是比较生疏。”
  “敢说心里话。”魏如方说,从前街里街坊的老朋友,敢说实在话,谁家里有什么事儿,都是直接到他家里说事儿。但新交的朋友,用魏如方的话来说,只是一种“客情”——互相尊重,见面说话,不深交。
“墙”正被打破
胡同文化发新芽

  胡同里的那种感情,对于老人们而言难以割舍,新的社区文化,在短时间内难以形成。“原来感觉整个胡同都是家,现在感觉只有小区里那个单元门里的那间房才是家,归属感少了很多。”丁俊亮今年快70岁了,搬到楼上,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社区里弄的那些活动都是文化人的活动,像我这种粗人,就觉得一块聊个天、喝个酒最自在,可现在要是在家里喝酒聊天,还怕打扰了周围的人,说咱不文明。可在胡同里面,谁家要是喝得热闹,还能吸引来人呢。”丁俊亮满是怀念。
  对于很多年轻人而言,过去那种老街坊之间的胡同文化,仅仅就是小时候一种美好的记忆了。“小时候,一个胡同的孩子都像是一家的孩子,我小时候在家煮饺子,邻居大姨从外头看见了,觉得太危险,就赶紧来帮我煮。”张青离开胡同的时候只有十几岁,现在的她,对于钢筋混凝土间的邻里感情,她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现在谁会到人家家里去帮忙做饭煮饺子?孩子之间的交往也都得有大人看着,相互之间的信任少了。”
  值得欣慰的是,搬到社区后,一种新型的邻里关系也正在慢慢构建着。“不需要非得去串门,有事QQ上说一声就行了。”张青说,像很多小区一样,明福苑小区也建起了自己的QQ群,上百位业主在里面交流小区的问题。“还有专门聊办理房产证问题的群,大家凑在一起想办法”。
  在张青看来,楼宇之间那些厚厚的墙正在被逐渐打破,一种新型的“胡同文化”又开始慢慢发芽。“我一个同事家的小区,现在邻居之间要是谁家缺点什么,只需要在群里喊一声,很快就会有人响应,这不就像之前我们在胡同里的时候一样吗?”张青对于社区里未来的邻里关系也是很有信心:“只要大家都放下戒备,很快又可以形成亲如一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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