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济南市历下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朱玉杰参与侦破的案件数不胜数,但是,一起二十三年前发生的“枪案”让他至今难忘。
案件发生在1994年的秋天。傍晚,一宿舍楼的单元房内突发大火,消防人员灭火后发现王某和妻子惨死家中。接到报警后,朱玉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时的朱玉杰是一名派出所民警,这座宿舍楼在派出所辖区。
房内的大火虽被扑灭,但大多物品已面目全非,到处是灰烬,所幸的是受害人的尸体保存完好。两位死者均是枪伤致死,每人身中两枪,子弹口径为7.65毫米。朱玉杰是个手枪“发烧友”,他很清楚,当时使用的枪支口径均为7.62毫米,而7.65毫米口径的手枪多为“二战”时期使用的,早已不多见了。
死者王某是厅级单位的一位领导,他和妻子双双在家中被枪杀实在有些离奇,一时间众说纷纭,给案件侦破带来不小的压力。
案发当天傍晚,两个中学生曾在楼前看到一中年男子提着一只塑料桶进入楼道,3分钟之后,几声类似鞭炮的声响传出,不一会儿王某家就浓烟滚滚了。一个中学生指着朱玉杰穿的裤子说:“他穿了一条你这样的裤子。”朱玉杰穿的是一条普通的警裤,绿色的卡其布料,裤缝有红色的压边。
一个穿警裤的中年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案件圈定了作案对象,但由于当年的技术手段有限,案件排查半年之久,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嫌疑人杳无音信。“枪案”中穿警裤的中年男子却深深地印在朱玉杰的脑海中。
时间转眼到了1999年,朱玉杰已经是济南历下刑警大队的副中队长。一天值班,朱玉杰接到济宁警方打来的电话,当地警方缴获了一支“二战”时期的勃朗宁手枪,希望济南协助调查枪支的来源。
济宁警方的电话像是一针强心剂,唤醒了朱玉杰压在心头五年的“枪案”,7.65毫米口径的手枪和济宁警方缴获的勃朗宁手枪如此吻合!放下电话他和同事立即赶赴济宁。
原来,在济宁警方开展追缴非法枪支的行动中,从一户张姓居民家中搜查到一支勃朗宁手枪。对于枪支的来源,张某编造的许多谎话均被识破,最后终于说出此枪是济南的李某送给他的,而李某就是当年“枪案”中死者王某的老领导。
见到张某,朱玉杰感觉“枪案”有眉目了,因为张某穿了一条警裤,和当年目击者看到的一模一样,绿色卡其布料,裤缝压红边。1999年,警服早已换成蓝色的了,张某依然穿着老式的绿色警裤,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对警裤如此“情有独钟”实在是不多见。
张某被带回济南后,艰难的审讯开始了。虽然枪和裤子都吻合,但他一口咬定不认识被害人。此时,李某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但通过深入调查走访,朱玉杰弄清了张某和李某的关系,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在事实面前,张某终于交代了作案过程。
原来,“文革”中,张某是某县的造反派,李某是个老革命,担任某县的县委书记,也是被批斗的对象。由于张某上学时听过李某的革命事迹,对李某十分敬仰,作为造反派头子,他非常照顾李某,不让人打骂体罚李某,这让李某十分感动。粉碎“四人帮”后,李某被平反并调任省级单位担任一把手,而此时的张某却因在“文革”中武斗致人死亡被判刑。
一天,在监狱服刑的张某收到李某的一封信,信中感谢张某在“文革”中对自己的照顾,要张某好好改造早日出狱,出狱后若生活上有困难可去找他。
不久,张某刑满释放,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李某。李某没有食言,帮张某解决了住房、婚姻、工作等方面的困难,还经常给予他生活上的照顾。张某在李某的照顾下,生活无忧,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次两人喝酒,李某说,若张某能帮他一个忙就再好不过了。张某借着酒劲拍着胸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老领导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就这样,李某拿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这是李某战争年代用过的手枪,子弹也已装好,他要张某帮着解决掉接替他的现任领导王某。
王某是李某一手提拔上来的,刚上任时对李某还相当尊重,但李某退休后他就不把李某放在眼里,两人的关系也疏远了。不久前,李某的儿子(也在同一单位)因经济问题被调查并受处分,李某怀恨在心,他痛恨王某这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小人”,一定要找人为他出气,而这个人选非张某莫属。
之后,张某先是假装菜贩在王某家附近卖菜,企图和王某家的保姆混熟搞到王某家钥匙,深更半夜潜入王家将其杀害。不料王妻看出保姆和菜贩子关系要好,以为他俩关系不正当,就把保姆辞了。张某只好直接动手。案发当天傍晚,他看四周无人就手提盛满汽油的塑料桶来到王家,敲门进入直接开枪,然后泼汽油纵火后离开,前后不到3分钟。
案发后,张某再也没和李某联系就从济南消失了,他回到老家,过上了“平静”的日子。然而,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撞到了朱玉杰的枪口上,这就是一个罪犯应有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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