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橘子
2017年11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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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为更
  第一次吃橘子,是我十周岁的那年。
  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父亲接到居住在吉林省临江市的大舅发来的电报。电报的大体意思是:已离婚,孩子太小,无力抚养,望妹速去。
  接到电报的第二天,母亲就冒着凛冽的寒风独自去了县里,坐上汽车,然后辗转临沂、徐州的火车,设法奔向大舅居住的山沟里。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愣是凭借着一股坚强的韧劲,在白雪皑皑的大山深处找到了大舅的住处,又带着她才一岁半的侄子返回我们家中。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回来的时候,已是春节过后了,不过天气依然是冰封雪冻寒冷异常。为了取暖,父亲在屋里点燃了一捆玉米秸,凝结在母亲头发上的冰碴子,已慢慢融化成水珠滴落在地上,或掉在破了好几个窟窿的旧棉袄上。
  喝了点热乎乎的小米粥,表弟停止了哭闹睡着了。于是,我们姐弟赶紧围坐在母亲的身边,想听听她给我们讲一讲往返途中的奇闻逸事。这时候,母亲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只黄色的圆圆的东西,母亲说这叫橘子,是一位同道的好心人,同情一路上几天粒米未进的母亲和一直哭闹的孩子,在徐州火车站送给她的。我就是在那时才知道了什么是橘黄色。
  母亲说原来一共两个橘子的,从徐州回临沂、莒县的路上母亲就剥开一只,由于天寒橘子凉,她就掰一瓣放进嘴里,含热后再咬破,一小块一小块地送进表弟的嘴里,到家时一只也就吃完了。说着,母亲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完整的橘子皮,放在桌子上,在我的记忆里,它就像是一块又大又薄、表面没有饴糖粉的柿子饼。
  这只橘子也是母亲亲自剥开的,用那双满是冻疮、裂着血口子的手,母亲剥得很谨慎,像是怕伤了橘子的肉。然后一瓣一瓣分给与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八叔(父亲最小的弟弟)和我们姐弟五人,正好六瓣。父亲只顾拨弄着火苗,并不时地看上几眼床上熟睡的妻侄。
  橘子酸酸甜甜,一点儿也不亚于春节时到六奶奶家磕头得到的月牙糖的味儿。我看到八叔、姐姐、哥哥、弟弟和我一样,都是一点点儿咬下,然后又一点点儿咽下的,不仅仅是不舍得吃,而是实在不忍心让那种妙不可言的味道瞬间消失。
  后来工作,有了工资,我曾刻意去买过各种各样的橘子品尝,包括现如今各式的橘子新品种。近四十年了,都不曾有一瓣橘子,能比带着爱心人士的善意和母亲体温的那一瓣更沁人心脾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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