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东
鲁南苏北有三座古城——苏北的沛城、鲁南的戚城与薛城,皆秦代所置县城。城垣内外镌刻着刘邦的匆忙足迹,酒肆巷陌飘荡着其豪饮余香。《史记》《汉书》确载,这位大汉开国之君青年时期游手好闲、纵酒结友、耽于美色、不事稼穑、疏理家业,屡遭父亲训斥。此非戏说帝王,实乃史家秉笔直书。
秦时,年近不惑的刘邦谋得“泗水亭长”之职(《史记·高祖本纪》载“试为吏,为泗水亭长”),执掌地方治安、赋税催征、刑徒押解诸务。因遭父兄冷遇,遂以酒会友,常奔波于沛、戚之间缉盗征粮。公务之余,必于城中酒肆呼朋引伴,纵饮忘忧。
秦始皇统一天下,设三十六郡,郡下辖县,沛、戚属泗水郡,薛属薛郡。三城相距甚近:沛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载其“城周丰水”之貌；戚县故城乃秦末始筑土城,形制特异——东墙取直而三面略曲,东西二里半,南北一里八分；薛城最为雄阔,西周始建,战国田氏父子扩建后周廻二十八里,1988年荣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刘邦亭长常奔走于这三城,缉捕宵小,征税催粮,广交酒友。《史记》载,刘邦当了亭长,欲用竹皮做冠,去薛城制作,戴了多年,称“刘氏冠”。沛城、戚城的酒铺都认得贪杯的刘亭长。王媪、武负的酒铺有许多刘亭长的赊账,见其怪异,不敢追债。刘邦交友甚广,遇上麻烦,沛城、戚城的亲友都鼎力相助。萧何是沛县小吏,在公事上袒护刘邦,常给刘邦零钱用,终至“斩令开城”共襄义举。
刘邦揭竿而起,丰、沛、戚、薛的农民纷纷响应,加入义军。沛城的周勃、樊哙、灌婴皆是刘邦好友,舍命追随。刘邦让樊哙率兵攻打薛城,樊哙冒死登城。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六月,刘邦闻项梁、项羽的义军驻薛城,立即带人从沛县东去,过戚城到薛城与项梁见面,受封“武安侯”,接受领导。项梁给刘邦五千人马去薛城西攻打泗水郡守,郡守向南逃至戚城,被刘邦部下擒杀。十一月,刘邦占领沛、戚、薛、丰、胡陵、亢父、方与七县。
《汉书》载,汉王二年(公元前205年)四月,垓下败绩,刘邦被项羽打败,带着残兵败将逃到沛县,让父、妻、子女随军逃难。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英布谋反,刘邦御驾南征,胜利返回,他思念故乡,带着戚夫人和部分将士折道回沛县看望乡亲和故地,他自知最后一次回乡,强支病体,感慨高唱《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住了十几天,不忍离去,又带着戚夫人重游戚城。戚城酒香犹在,而英雄迟暮。回京不久,病笃驾崩。
刘邦登基,沛县、戚县作为帝王之乡建了一些帝王圣迹建筑,沛县建了汉王庙、歌风台、问津坊。吕后死后,文帝十分憎恨吕后,遂为戚夫人昭雪,便在戚夫人生前所到之处建戚姬庙纪念被吕后肢解的戚夫人,戚县立即着手在戚城内建戚姬庙、梳妆台(遗址在今微山县土产公司院内)。1997年,微山县薛河清淤工程中出土一批唐开元年间伽蓝寺的佛教石刻,其中一块石碑刻着寺院周围的地理环境,“右接沛城,空嗟泗亭之室”,“前臻广戚,叹美女戚庙”。从碑文上可知,唐代,沛公庙、戚姬庙完好无损且为名胜。
刘邦的掌故传说在鲁南苏北广为流传,他登基坐江山,百姓在许多故事上添油加醋,大加润色,愈传愈玄。今日徜徉三城遗址,仍可触摸秦砖汉瓦间凝固的酒香剑影。《史记》《汉书》如镜,既映照出那个“好酒及色”的市井亭长,亦铭记着开创四百年基业的开国雄主。当正史笔锋穿透传说迷雾,一个真实而传奇的刘邦,仍在故城残垣间策马扬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