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庆池
奶奶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只有12岁。那时,我还不知道去世意味着什么,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意识到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奶奶的音容笑貌依然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小时候,我是奶奶的掌上明珠。或许是因为我是奶奶最小的孙子,再加之我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奶奶就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我。
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为人直率大方。如果左邻右舍谁家有个困难,她便让三个儿子前去帮忙。因此,邻居们都很尊重奶奶,逢年过节会给她送上一斤点心,或者是好吃的稀罕东西。奶奶家因此常有吃不完的点心和其他零食,但奶奶是舍不得吃的,她全留给了我。
为了能让我吃到更多的好东西,奶奶让我跟着她睡。每天晚上我下晚自习回到奶奶家,奶奶就从房梁上吊着的竹篮子里取出点心呀、糖果呀,让我挨个享用。
我自小体弱,经常闹肚子。每到肚子疼的时候,奶奶就让大爷把我接到她家,用鸡蛋和面擀面条,然后用葱花炝炝锅,给我下一碗热乎乎的手擀面。神奇的是,每逢吃完奶奶的面,我的肚子就不疼了。以至于后来我每次馋奶奶的手擀面,就骗奶奶说肚子疼。母亲总能识破我的伎俩,而每到这时,奶奶就会说,小孩子怎么会扒瞎呢,然后给我做一碗喷香的面。
有一年寒假,几个伙伴儿约着我去牛角店赶庙会。那时,在我的心目中,牛角店就是最大的乡镇了,每到快过年的时候大人们就会去那里赶庙会。得知我想去,平时节俭的奶奶从贴身的衣兜儿里拿出一张一块的纸币给了我。一块钱对于当时的孩子来说可是天文数字了。于是我也像奶奶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一块钱放进棉袄里边的贴身衣兜里,然后跟几个小伙伴结伴去牛角店。走到牛角店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小孩子不扛饿,我们看了一会儿杂耍、唱大戏的,逛了一圈摆摊卖东西的,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同行的几个小伙伴拿着父母给的零花钱去买自己喜欢的零食了。饥肠辘辘的我从贴身衣兜儿里掏出奶奶给的一块钱,来到一个油条摊前。那时的油条五毛钱一斤,我买了一斤油条,又把剩下的5毛钱放进兜里。一斤油条,我吃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又用油毡纸包起来,一路提着回了家。奶奶看到我找回来的5毛钱和给她带来的半斤油条,一个劲儿夸我孝顺。
四十载光阴流转,奶奶对我的疼爱,我依然铭记在心。时常于梦中又听见房梁上竹篮轻晃的吱呀,恍惚又见奶奶踮着小脚,从竹篮子里取出珍藏着的各种美食。在梦中,那张泛黄的一元纸币,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却依然固执地保留着奶奶的体温和牵挂——有些味道,永远封存在旧时光里,愈久弥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