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一 山东省实验中学2015级
窗外已是黄昏。
川壑似燃。翠绿的山林,闪闪的淙淙溪水,坑洼的村庄小泥路,都仰着一张张面孔笑着,接受最后的洗礼。野的矢车菊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绵厚的核桃叶拢着一颗颗翠绿的温润生命。它们都准备好了归巢。一条平的路,不窄不宽偏偏伏在这里,温顺地延绵向更加灿红的山谷深处,我倚着粗糙的篱桩,轻轻地呼吸着,时不时向路过的小狗点点头。但它们只应付地摆摆尾。
真是只有在山的心脏才会有鲜活生命的搏动。你说呢,美丽的青云庄?
静啊,山下有一两声依稀的犬吠,空旷得叫人心慌。但这来自万物的欢声笑语,静静地诉说斗转星移,又何尝静过?
“姑娘,不早了,快睡吧。”是住户人家的奶奶。我笑笑,不说话。
“俺青云庄虽然在山沟沟,但风景是大城市没有的。”她低声说。在围裙上擦擦洗碗的水渍。她帮我们做饭,打理生活。我嗯一声,低声说辛苦了。她也笑。
那晚我认识了很多星星,一条扁担的牛郎星,银勺似的北斗,织机般的织女,还有天狼……一颗星悄然陨落。转瞬即逝。它该走了,而那也是好久前的事。我无从祭奠。然而我来,不仅是赏景。我来,其实是教书的。
为那帮新四年级的小鬼们。
好山好水好人儿。青云小学,红瓦白墙,像颗珠散落在大山的怀抱中,孩子们下了我的数学课便蜂拥而至,仰着小脸用清澈到贼亮的眼睛瞪着我,拽我的衣摆,簇拥着,用方言急切地问:
“老师,你哪儿来的啊?”
“吃住咋样呀?”
“有肯德基没有啊?”
“有自己的电脑吗?”……
头昏眼花,小胖子们可够重,一胳膊抡过来我疼好久；小女孩们也不怎么害羞,眼睛亮亮地问我要糖。阳光洒进教室,风吹着口哨翻飞而过。沙沙,沙沙。一幅完美的画。我慢慢给他们说,说好好学呀,长大了考进城市,玩不完的游戏,吃不完的糖,看不完的灯火,品不完的寂寞。他们不太懂,问,什么是寂寞啊?我说,长大就明白了哟。
孩子们上课是认真的。虽然假期被通知上课是件头疼的事,但一个个小脸儿都一本正经地板着,几近吼着整齐回答我的问题,让我着实耳膜一震,胸腔发热。以后,会有比我更优秀的老师来的,那时,你们也就可以大声诉说自己的梦想了。朝天,朝道路那端,朝全世界。我在人海的中央为你们祈祷,小家伙们。
人生就是有聚有散。浓重的城市空气包裹了我,我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学习、工作。偶有一日,QQ上有位要加我好友的朋友,备注写着:“老师,我是欣欣。”只一愣,便了然。“滴滴”,是她发来几段话:
“老师,你走了这几天我们都挺想念你的。你教的课好有意思,我都不怎么讨厌数学了!”
“老师,城市很好玩吗?我爸妈最近会回来,说要带我去趟你们那儿!”
“还有老师,你啥时候再来啊?”
我能想到每个我所谓的山中美丽的夜晚,像她这样的一群小鬼缩在被窝,梦里看到迷离梦幻的高楼广场和微笑着又有点看不真切的爸妈。孩子,我什么也做不了,但希望你幸福。
所以说,人生无谓幸与不幸。你指缝中流泻出的一星灯火的亮,怎就不可能是他人梦中的天堂?平时老母的唠叨,怎就不是山中一些孩子的天籁之声?权且收下生命中被给予的点点滴滴,可能无须待到须发落霜,轻拭尘土,岁月会告诉你它们的价值。到那时,山花烂漫,溪水淙淙,韶光流转,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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