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本书
2017年04月26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赵付美
  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我的“好古”是有渊源的。读牛汉的《我的第一本书》,蓦地,我想起了那本鼓鼓囊囊的黄页毛边老书。
  我出生在一个世代耕种的农家。爸爸见过的族中人,没有谁识字。而在爸爸的成长中,也不曾听说家族中有谁识文解字。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爸爸,照理说,是赶上了“好时代”,在扫盲中本是可以读上几天书的。然而,爷爷参加抗美援朝,家中没有壮丁,穷得很,爸爸在上学的年纪忙着在生产队挑土捡粪挣工分。外祖母家倒是殷实,可外祖父固执得很,说什么也不让女孩子上学。就这样,爸爸妈妈都不曾进过学校。
  但是,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家就是有书的。书只一本,平日锁在妈妈的栗子红杏木小箱里。
  印象里,那书大而破。大约是16开的吧。书页破损的破损、毛边的毛边。纸是很粗糙的,没有加工好的书页并不罕见。颜色的话,算是土黄吧。封页和底面是没有的。字是很大的黑色,竖着排的。对于这样的一本书,我自然是不感兴趣。
  然而,那时的我,总是惦记着妈妈小木箱中的书。吊起一个幼儿兴趣的,是妈妈夹在书页中的小玩意儿。
  眼巴巴地盯着妈妈打开小木箱,我探头过去,两手抱出那本鼓鼓囊囊的书。翻开一页,看到的是形形色色的鞋样。看够了鞋样,再翻一页,说不定就是各种颜色的丝线或者是妈妈绣得半成的鞋前头。再翻,也许就是妈妈珍藏的大红毛线绳了。继续翻,会看到绣鞋垫的各式花样、漂亮的小花布、妈妈的照片儿……
  现在看来,那本鼓鼓囊囊的毛边儿书里,没有几样东西。可在当时,我可以饶有兴味地翻上大半个上午。等到睡意袭来,一边看着一边就睡着了。
  妈妈放鞋样、丝线的书,确实给我的童年带来无数欢愉。它有足够的能耐让小时的我陶醉大半天。
  这本书,陪伴了我二十多年。不得不承认,随着我的长大,我翻它的频次渐减。
  上大学后,我读了中文系。大一寒假,年前大扫除时,爸爸从菜厨后面掏出了那本书,随手放在一个装满废品的尼龙袋子上。那本书更不堪了,已基本看不出是书了。
  “是故君子慎其独也”当我勉强读出这几个字时,心头一惊。原来,这是一本《中庸》。
  我向妈妈问了这本书的来头,妈妈和我说,书是她从外祖母家拿的。原来,外祖母的外祖父是前清的秀才。后来,家里出现变故,书没有人读,便闲置了下来。外祖母的妈妈当时也是本着放鞋样、丝线的方便,从娘家拿了几本书。而外祖母出嫁后,出于同样的想法,拿了两本。而我的妈妈,也是这般想法,又拿了外祖母的书。
  后来是怎样处理的那本书,我怎么也记不清楚了。
  近些年来,家中装修数次。那本书,也早已不知去向。大二时,我对古代汉语产生了很大的兴致。其实,我有时也和同学一样困惑——为什么会喜欢中文系里这个最古旧、最琐碎、最不易“混”过关的专业。
  这一刻,我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第一次将这第一本书的点点滴滴缀连。猛然惊觉:或许,我后来的“好古”,可以追溯……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