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像只蜗牛,是一个慢却永不停步的人。
5岁那年,父母扔掉工作参加了超生游击队,我和姐姐跟着来到农村。20世纪80年代的农村,除了种地没有别的谋生方式,从未干过农活的父母,30多岁了,突然从头开始学习土里刨食。没有农具,又不会种地,我家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这种生活父母极度不适应,动辄互相责骂。饥饿和恐惧是如此刻骨铭心,童年的我每天不停干活,夏天捡麦穗,秋天捡花生,自己捡的,可以问心无愧地塞进嘴里去。
养鸡养鹅养小猪,全家人开动,日子慢慢地好了。虽然还是吃不起肉,但父亲时常去肉联站花五毛钱接一头猪的生血,回家来煮熟切成一块一块的,每天取一块炖白菜,真好吃。自己勤劳,才能吃饱饭,这是我对生存最初的认知。
吃饱了,穿暖了,开始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
农村户口的小孩,怎样才能彻底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父母懂得了生存艰难,支持女儿考出去,就咬紧牙关供我们姐妹读书。努力学习才有出路,靠自己比求人更可靠,这是我少年时最深的体会。
1998年,我卫校毕业。出于帮父母多干点活的想法,回了老家镇上工作,一干十年。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三点一线,单调清闲的工作,一眼看到老的生活,让我越来越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模式。我还年轻,为什么要像个退休后的老人似的,得过且过呢?
我开始参加自考。
最好的年华,我寂寞刻板地度过。但是,那别人眼里最落魄的十年,也是我储备知识的十年。
2007年,我打算考研。母亲觉得一个初中毕业读中专的人,幻想考复旦,太异想天开了,所以她问我:“光脚走路的人,能追上骑自行车的人吗?”我听了,安静地想:谁规定一个人落后十年就必须落后一辈子呢?
太不可能成功,没有一个人支持,连我父母都在想办法阻止。看书的时候,不是母亲喊我去相亲,就是父亲喊我去看电视。当然,时间长了,就不喊了。
连考三年,也没考上复旦大学的研究生。虽然最终调剂了其他学校,但我心里还是很自豪的。至少,这三年,我为理想拼搏过。
那些为理想奋斗的日子,看了无数鄙视的眼光,听了无数的嘲笑,却是我一生中最无悔的岁月。
2013年,硕士毕业。母亲抱着我几个月大的儿子跟着我北京上海地面试。站在中国最好的医院门口,母亲很不相信地说:“原来,光脚的人一直走,是能追上骑自行车的人的。”
龟兔赛跑的童话,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人活在世,有时候不为确定,只为奋斗时曾看过的风景。
蜗牛爬得慢,可是它不住脚,天长日久,也能走远。
母亲说:“你该歇歇了吧?”
怎么能歇呢?新生活也是新起点。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前辈在远方引领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一生,前进是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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