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开始的记忆
2017年05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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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母爱——温暖而有力量,而在我心里,母亲是寒冬——冰冷恐惧。在我七岁以后的人生里,很少出现“妈妈”这个词,甚至到后来已经蜕化到不会发音。
  七岁那年的一个黄昏,我站在院子里等母亲回来,等到繁星铺满天,母亲也没有出现。那一天,我有了人生最深的恐惧,我惧怕繁星闪烁的夜晚。
  奶奶为此咒骂妈妈十几年,直到临终。当时我家是村子里最富裕的家庭,母亲却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幸福的生活,远走他乡。
  为了摆脱痛苦,父亲带着我离开了那个令他困窘的乡村,来到千里外的一处偏僻的城镇,从此我开始了小学生活。
  同学们很快知道了我的家事,背地里骂我是没有妈的孩子。自此,身心俱残的日子开始了。我脸上常常带着一道一道伤痕回家,我把自己认定是最脏的孩子,没有朋友,处处受人歧视,有时甚至以喝凉水充饥。自卑的种子在心里越长越大,无论到哪里,惟有“角落”能让我平静不恐惧。
  有人说,每一个被苦难困扰的孩子其实最痛苦的是他的父母。毕竟孩子年龄小,对于苦难可以很快适应,而父母早已将苦痛放大了很多倍。现在回想,父亲一定也是受尽煎熬。
  父亲的煎熬还有男人自尊的瞬间跌落。离开了相依为命的故土,父亲没有了口粮田,只能靠外出打工挣钱。印象里,父亲每天站在桥洞子下——所谓的“劳务市场”,等着雇主吆喝挑选强壮劳动力。父亲性格内向、不喜争抢,那些五大三粗的人总是不等雇主挑选就跳上了车,人员满了,剩下的人只能等其他活。因此父亲常常几天没有活干,肚子挨饿不要紧,精神上的创伤沥沥带血。
  同学们很快知道了父亲的职业,他们称那个“劳务市场”的民工为盲流。要知道,父亲是高中毕业,因为“文革”才辍学,在那个年代算是文化人,但现实就这样把他推向了一个不堪的舞台。
  苦难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坚韧自强的我以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市里重点高中,考上了大学。我大学报到那天,父亲因劳累成疾,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这就是我的故事。七岁之前我对所经历的事情毫无记忆,七岁之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牢牢凝聚进了血液里。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因为一个选择而开始,伴随着至亲至爱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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