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中秋节,单位照例又发了两盒月饼。很精致的包装。拎回家,儿子打开后,闻了闻,便弃置一边。也不能怪如今的孩子嘴刁,他吃过的甜蜜的东西太多了,月饼不能吸引他。但我对于月饼,却有一分难舍的感情。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
大学毕业后,到单位报到不久,就遇到了工作之后的第一个节日中秋节。巧合的是,中秋节那天恰逢星期天。其时电话还没有普及,我的家乡又远在百多公里外的农村,所以,我提前写了封信回家,告诉父母和奶奶,中秋节我回去。
过节前,单位就早早地每人发了两袋月饼。那时候的月饼,不像现在这么包装,只用油纸裹着。虽然很粗糙,但与那些散装的月饼比起来,还是显得高档多了。将月饼领回宿舍后,看着月饼,舔舔嘴唇,咽了几次口水,想着很快就可以回家,与家人一起分享,终于没舍得拆开尝尝。怕月饼变质,我又用旧报纸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几层。然后,就盼着中秋节快点来临。
中秋节终于来了,我却未能回家。单位临时通知,我们几个新进来的,要集中学习一段时间,中秋节也不放假。听到这个消息,我郁闷至极。无奈,只好又给家里写了封信,推迟两个星期回去。
月饼该怎么办呢?这成了最大的难题。自己吃了吧,舍不得。就这么放着吧,又怕坏了。和我一道分配来的一个同学,准备中秋节将月饼带回家去,他不知道从哪学到了一个储藏月饼的方法:用脸盆盛满水,将月饼装在饭盒里,浮在水面上。那年的初秋,还很炎热,既没有空调,也没有冰箱,没有别的办法能够降温。这个土办法或许有用。我也照他的样子,将月饼珍藏了起来,每天不忘换一盆新水。
日子在慢慢地流逝。终于,集中学习结束了,单位考虑到我们几个年轻人工作之后,都还没有回过家,就给我们每人放两天假。这可乐坏了我们。刚刚领过工资,虽然不多,但这可是第一笔自己挣的钱。我们跑上大街,给家人采购了一些水果和日用品,又从脸盘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月饼,各自乘车回家。
辗转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父母、奶奶和妹妹们,倚在门前等着我呢。我一件一件拿出礼品,送给他们。最后,我取出月饼。小心地打开报纸,撕开一层,又撕开一层。月饼的香气,慢慢地飘散出来。
当我撕开包装袋,取出月饼时,傻了,灯光下,清晰地看见,原本油润润的月饼上,竟然长了一层绿毛。
那一刻,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奶奶见状,安慰我说,不要紧,她还留了一块月饼。说着,奶奶迈着碎步,走到米缸前,弯下腰,在米缸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块油布包裹着的月饼。奶奶眯着眼说,这是我特地给你留着的。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奶奶保存的那块月饼,没有变质。我把它切成了小小的块状,分给每个人。外面黑漆漆的,一点月光的影子都没有。但我们一家,补过了一个温馨的、甜蜜的中秋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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