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青青
2018年10月2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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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祥
  在喀什,葚果落尽的桑树是寂寞的。
  山东援疆指挥部院门前的大桑树上,一蓬蓬绿叶恣肆舒张,在阳光下摇出层层叠叠的绿荫。几只麻雀在果渍斑斑的地面上蹦跳,四处捡食粘在地上的碎屑,看见人来,就一哄而散。
  这棵桑树的桑葚今年几乎没人来采过,它太高了,要爬上去不是一件易事。听说以前几批援疆人,有的喜欢把熟透的桑葚摇下来,落到树下拉起的床单或者窗帘里,常常一次能接满一大脸盆。但今年,南北相邻院子里的桑树葚果累累、抬手可摘,把人们的心思都引走了。
  在那里,几十棵桑树从桑叶初绽,像婴儿的手掌一天天伸展,到叶丛下冒出星星点点的青涩葚果,让在指挥部院子里工作的人满心期待。4月春风渐暖,枝头间一点点透红、变紫的,是黑桑;发白、泛亮的,是白桑;间或杂着几棵粉桑,葚果白中润红,在青青桑叶间若隐若现。
  几种桑树中,最常见的是黑桑,红中泛紫、紫中透黑的桑葚,像人参果一样坐在枝上,葚果压弯的枝头垂下来,刚好触手可及,采一颗放到嘴里,甜中微酸,滋味正好。白桑熟得似乎晚些,尝起来仿佛一簇糖汁,味道极甜。
  有人说,吃黑桑葚利于护发,能治头发早白。喀什的天气特别干燥,援疆人从山东过来后发现头发都掉得特别厉害。邻院的桑树丛中,黑桑葚被采摘得最多。从4月底直到7月初,如果没有加班,到邻院采食桑葚是一群人晚饭后的保留节目。但一两个月下来,并未发现有谁头发更黑了,反而许多人头顶越来越稀,比初到喀什时又“清秀”了许多。
  在这里,似乎也少有人惊扰桑叶。走在喀什街头,常常会看到桑树立在路边墙下,枝叶茂盛,自由生长。不像其他城市,偶尔见到棵桑树,树叶也会因为孩子们养蚕被捋得光秃秃的。
  记得小时候老家也有桑树,但树叶不如喀什这边的厚,桑葚果小味酸,颜色也不够黑紫。后来长大外出,见多了各地的桑树,才逐渐了解到它有很多品种,也有很多故事。
  作为本土树种,桑树见证了祖国南北的沧海桑田。嫘祖始蚕,缫丝织绸,让中华先民不再“着兽皮、衣树叶”,这都赖于桑树的功劳。桑叶青青,化作桑蚕吐不尽的根根金丝,让桑树化身古代神话里的东方神木,也成为栖身三星堆遗址的青铜神树。
  从齐纨鲁缟到越罗蜀锦,轻柔华丽的丝绸装点了商周古风、汉唐气象。它穿越关山,翻过戈壁,一路飘逸到西域,然后在这里集散中转,通往西亚、欧洲,将东西方文明联结在一起。千百年来,原本世代相守的蚕桑也从中原西行,沿着丝绸之路生根发芽,在祖国的西部边疆迤逦出一条郁郁葱葱的“路标”。
  在喀什城乡,这些“路标”还在执着守护着片片绿洲。在这里,没有了中原地区“前不栽桑,后不种柳”的俗信,各种桑树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任意生长。桑叶青青,育蚕吐丝,再经过当地工匠的巧夺天工,变身享誉中外的疏勒锦,和绚丽飘逸的艾德莱斯丝绸。
  但是也有例外。在指挥部北边的院子里,夹在两棵高大的黑桑树之间,有一棵药桑。据说这种药桑只见于南疆,是本地树种,葚果能补肝肾、补血、祛风,药用价值很高。仔细看这三棵桑树,中间的药桑树叶肥厚,树冠丰满,颜色墨绿,与另外两棵黑桑树明显不同。
  更为奇特的是,在葚果落尽的夏天,这棵桑树的树叶间却还藏着一颗颗或红或黑的桑葚。它的桑葚果形短而圆大,果粒膨出,采一颗品尝,红的酸得咋舌,黑的甜中泛酸,汁液粘在手上殷红如血。这种药桑果期漫长,从5月份开始,一直到9月还能看到。
  桑树是长寿之树,有的古桑树寿逾千年仍枝繁叶茂。《诗经》里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意思是,桑树和梓树为父母所栽,要对它们恭敬。如果说父母栽植桑梓的地方就是故乡,那么这一棵棵沿着丝路西行的桑树,它们的故乡又在哪里呢?
  阳光之下,青青桑叶临风翻舞。我看着这些桑树在想,沙漠绿洲上每一个丝路“路标”,都是前方桑树的故乡。就像援疆人,我们对口支援的地方,就是我们新的家乡!
  与新疆的各族同胞一起,一代代、一批批援疆人接力不辍,一定能像桑树一样,为绿洲遮风挡沙,将沙漠变作绿洲,为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织起坚实的屏障,为我们的未来织就艾德莱斯丝绸一样绚丽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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