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荣里
准酒鬼都有这样的体验,回家会遇到门卫刁难。我很幸运,喝醉了,门卫兄弟很体贴我。喝多了会主动替我开门,送我到家,把我当哥哥或叔叔,到家,酒就醒了一半。
一生没少和门卫打交道,单位的门卫,家属院的门卫,当然还有外单位的门卫。最喜欢的还是单位的门卫,最初的门卫都是本单位的员工,我那时写小文章,又没有享受报纸的资格,所以只要有我的文章发表,门卫兄弟就会偷偷留下来。有个门卫,最初和我在一个工班,抹灰工。这小子“狡诈”,有我文章的报纸,藏在身后,总要我先给他一点小恩小惠,才肯给我。后来,我离开泰安,他不久就去世了。接到他的噩耗后,我心疼了好几天。
前妻曾做过门卫,经常说门卫的辛苦。前妻人直率,但她所评判的人基本准确。对她好的同事或领导,后来都混得很好,对她恶言恶语的人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她是一位很较真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迎合领导,在开关门之间,在送报纸的快慢之间,人间冷暖已经知道许多。
曾在某个冬夜,我替前妻值班,才知一个门卫的难处。冬天里,一个门卫就要在别人的幸福里感受频繁开门的琐碎。我在那个冬夜里,感受了门卫的艰辛,而前妻大概做了三年门卫,我很钦佩她。
后来的门卫大多是聘请的保安,形式上是正规了,感情上却隔了一层。后来我到北京工作,曾经做过办公室副主任,对门卫兄弟情同手足。有个门卫,东北人,年过三十未娶妻,问其缘由,家穷所致。每到春节,我都会给他买一身衣服,一直买了三年。那时我在北京良乡住集体宿舍,每次深夜喝酒回来,门卫兄弟情同家人,送我到宿舍。门卫兄弟说,我就是他的乡下老哥,这话我信。
因为出身寒微,对寒微岗位的人多了一丝亲近。所以后来搬到所谓的高楼大厦,依然对门卫兄弟保持深厚的情感。平时来单位找我的人,门卫兄弟格外尽心。想一想,真正要感谢单位的这些门卫兄弟们。他们名义上是保安,我感觉就是我故乡左邻右舍的兄弟。
如今,家住在条件较好的小区,小区的门卫也是尽职尽责。见我老远打招呼,深夜酒醉回家,有时他们会送我到楼道口；我的学生邮寄来礼品或书,放到门卫不会出现丝毫差错。每当我看到有人对门卫冷若冰霜或恶语相向,我心头总会一紧,感觉到他们所不屑的是我的兄弟。
无论是曾经做过门卫的前妻还是每天见到的门卫兄弟,门卫所给我的感受不仅是一份求生的工作,更多时候,我感觉是做人的艰难。我曾见到过一些煞有介事的门卫的嘴脸,但更多单位的门卫,给我的感觉是朴素的情怀。追溯一下,工程队的门卫、机关的门卫、家属院的门卫、北京城里高楼大院的门卫,见的门卫越多,对门卫的情感越深越浓。生活其实很简单,以一种舒缓的格局对待周围的一切,一切就充满了温暖。
每天清晨,我离开小区时,享受小区门卫的祝福,迎接我的是单位门卫的笑脸。对我而言,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民众,但这些人给我的感受让我拥有每个真实的白天,让我在夜晚的轻松里,回忆这个本应该是隔断的疏通,严肃的美好,回忆这些本来可称为阻碍你抵达的门槛。
感谢门卫兄弟,也感谢曾经做过门卫的前妻,所有的尊重与喜悦,大概与所处的位置无关,与你和对方所呈现的态度有关。
有时,在千辛万苦之后,一个生活中人,需要的可能就是门卫兄弟的一张笑脸。哪怕,门卫兄弟的笑脸之后藏着万千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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