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博物馆 宋爱平
山东博物馆史前展厅里,陈列着一件特别俏皮可爱的展品——红陶兽形壶。它通体呈站立的猪形,圆面耸耳,拱鼻张口,耳穿小孔,四肢粗壮,短尾上翘,背装弧形提手,尾部一筒形注水口,嘴可往外倒水,腹部鼓起,加大了容积,四足立起可供加热,使用方便,造型美观生动,逗人喜爱,集实用与仿生艺术于一身,是大汶口文化独有的器型。红陶兽形壶通体磨光,遍施红色陶衣,鲜亮油润,夹砂红陶制成,可用于加热。该器是站立的动物形象,头部和肥壮的身体像猪,而四肢和上翘的尾巴却又像狗,因此统称为兽形。
它从哪里来?
1959年5月,修筑津浦铁路复线工程时,在山东泰安大汶河南岸的堡头村西发现了部分史前遗物,随后组织了济南市文物工作队进行了发掘,揭露面积达5400平方米,共发现墓葬133座,出土随葬品2100余件,属大汶口文化中期和晚期(距今约5500-4500年)。这是大汶口遗址的第一次发掘,也是迄今为止大汶口文化最重要的发现之一。
1959年大汶口墓地的发现是激动人心的,墓葬和随葬品向人们展示了一套全新的文化面貌。133座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珍贵文物,如精美的彩陶,洁净的白陶,典雅的黑陶,风格独特的灰陶等；华丽的象牙雕筒和骨雕筒,精美绝伦的雕花象牙梳；种类繁多、工艺上乘的各类骨角牙器；制作精细的玉、石器和工具。此外,还发现数量众多的猪头、猪下颌骨、猪牙、獐牙和其它动物骨骼。红陶兽形壶就出土于此次发掘的大型墓葬中,是大汶口文化众多精美器物中的杰出代表。
用来温煮酒水?
红陶兽形壶是从大汶口文化的实足鬶演化而来。山东地区出土的史前陶鬶残片上偶有残留的水垢,从中可以看出,陶鬶可能是一种温煮酒水的器具,温完之后,可以从前面的流直接斟入饮酒器中。因此,陶鬶可能具有温酒和斟酒两种功用。这件红陶兽形壶的用途也应该是如此,酒水可以从背部的注水口加入,温完之后,提起背部的把手,将温暖的酒直接从前部的嘴中缓缓倒出,看着就是一种享受。而器身用夹砂陶制成,可耐高温火烧,以便于炊煮加热之用。
大汶口文化时期,出现了不少肖形的陶器,均制作精良,模仿惟妙惟肖,尤其是以猪、狗等与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动物形象为多。物质是思想意识的反映,这些动物形陶鬶的出现既是大汶口人思想与精神追求的体现,也是当时社会发展水平、社会风俗的表征。
它为什么能出现?
红陶兽形壶的出现,证明了当时家畜饲养业(尤其是猪、狗)、酿酒、手工制造业的发达。大汶口文化时期,家畜饲养业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无论是家畜的种类还是饲养技术,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以猪为代表的家畜已经升华为财富的象征,所以在许多遗址的墓葬里才会有大量用猪来随葬的现象。由此才出现了大量猪、狗等动物造型的器物。
随着生产水平的提高,粮食已经有了剩余,酿酒业逐渐产生并得到了发展。大汶口时期的墓葬中出土大量的陶鬶、壶、高柄杯等专门用于温酒、斟酒和饮酒的酒器,这是酿酒业盛行的重要标志,从一个侧面反映当时酿酒业发达的程度。莒县陵阳河遗址的一墓葬中发现了成组的组合酒器,包括酿造发酵所用的大陶尊,滤酒所用的漏缸,贮酒所用的陶瓮,用于煮熟物料所用的炊具陶鼎,还有各种饮酒器具100多件,该墓墓主生前可能是一职业酿酒者。从中我们既可以窥见大汶口人尚酒风俗之一斑,也为研究大汶口文化酿酒工艺提供了实物资料。正因为尚酒之风兴盛,所以才出现了红陶兽形壶这类制作精致,造型奇特的温酒斟酒之器。
能制作出如此色泽艳丽、造型复杂、精妙别致的独特器物,还应归功于当时发达的手工制造业。在大汶口文化时期,发达的玉石制作、精美绝伦的骨角牙器制作和陶器生产领域,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达到空前的水平。尤其是制陶业,在当时更是得到了飞速发展,日益成熟和发达,为其后龙山文化时期达到制陶史上的巅峰,制作出后人也难以模仿和超越的蛋壳黑陶奠定了基础。
文明的曙光
大汶口文化晚期阶段,其社会形态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农业和饲养业已成为主要的经济来源,渔猎业退居次要地位,墓葬随葬品表明专业化的商品生产日益繁荣,社会生产力得到了空前发展,社会结构从母系过渡到父系,所有制形态由氏族所有制转向家族所有制,社会正处于大变革时期。尤其是大口尊上象形文字的出现、贫富分化的加剧、城市的兴起、殉人的使用等等,这些闪耀着文明火花的因素,反映出这一时期私有制已逐渐形成,等级已经出现,这一切,都意味着社会形态将要发生质的变化,即原始社会开始向阶级社会过渡,文明的曙光已经升起,中华民族已经处在文明时代的前夜,即将跨入文明社会的门槛。
红陶兽形壶体量不大,却内涵丰富,不但具有实用价值,而且承载着当时人们的精神信仰与心理需求,充满审美与艺术情趣,代表了大汶口文化时期的社会发展水平,体现了山东地区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的独有特色,而且可谓后世肖形造型艺术的先驱之作。因其独有的造型以及丰厚的内涵,被评为山东博物馆十大镇馆之宝之一,在山东省史前文明的发展史上具有特殊的位置。从这件小小的器物身上,我们感受到了远古艺术的独特魅力,看到了史前文明的灿烂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