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泉畔读漱玉
2014年08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飞天
  在我记忆深处,总留着那样一幅优美的图画:夕阳西下的黄昏,一位身穿一身白绸衫裤的阿姨,斜靠在漱玉泉的石栏杆上,捧着一卷毛笔手写的李清照诗卷,在入神地默读。黄昏的趵突泉公园里,游人们已经离去,倦鸟正忙着归巢争树,清洁工们也忙着洒扫庭院。唯有她,手捧诗卷,物我两忘。
  那天,我本想把她留在相机镜头里,忽然间却停下按着快门的手,因为我不想破坏了这幅画的静谧。
  说真心话,我非常欣赏她在漱玉泉畔读漱玉的热情与雅兴。昔日李清照的《漱玉词》已经失传,今日爱她的后辈们,亲笔誊写,恭敬诵读,岂不也等于是重新修订了《漱玉词》?
  明代沈谦《填词杂说》将李清照与李后主并提:“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很多来济南的外地文友游览趵突泉公园,不看三股水,先看漱玉泉,他们觉得这位女词人才最能体现趵突泉的人文内蕴。
  在那个黄昏,我跟那位阿姨结识了。
  细细交谈,才知道她来自山东大学,姓柳,是位退休的中文系教授。我看她捧着的诗卷,用的是狼毫细笔偏锋、宋徽宗瘦金体,下笔一丝不苟,笔画间架清晰,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毛笔字基础。
  “我从三岁起就读李清照,就练毛笔字,小时候不懂事,手心里不知道挨了父亲多少戒尺,以至于我脑子里留下了阴影,从小到大的语文课本上凡是有李清照的地方全都跳过去不读……”柳阿姨笑了。
  柳阿姨又说:“长大就懂事了,知道什么是好诗、什么是好书、什么是好人,发现李清照是一个独特、完美、伟大的女词人。她能在宋词的海洋里一跃而起,化为碧海青天上的北斗一颗,充分展现出了她的创作天才和实力。”
  关于李清照,历代文人的溢美之词已足够多。在我的感觉中,她,不俗,不媚,不艳,不妖冶,不造作,也不哗众取宠。我把她比作那纪念堂里的芭蕉,稳稳的,绿绿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卓然而立。她的作品和她的精神,也如芭蕉,长在我们心里。
  今人不见古时泉,今泉曾经见古人。这一泓清泉,一定已经将她的倩影永远地印在波心里了。
  柳阿姨很博学,也很谦逊,我只稍微赞了她几句,她就连连摆手:“我只是抄录、吟诵前人的诗词,算得了什么呢?喜欢李清照的人很多,随处随时都能找到同道中人,譬如你和我……”柳阿姨含笑而语。
  我点头,因为我的确也从小喜爱李清照,从最简约的《如梦令》入门,直到读那些低沉晦涩、郁郁不得志的长句。在趵突泉公园,我也只爱漱玉泉,每次过来,必定先在漱玉泉畔驻足。
  我最喜欢她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和“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柳阿姨则最爱她的“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和“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李清照词中的佳句太多,这也难怪我们会静下心来誊录,用心去品读这位常住历下的奇女子。
  “父亲说,要看一个人爱不爱李清照,只看他对这漱玉泉的态度就知道了。”柳阿姨指着泉池底部的硬币,无奈地摇头。泉池里放养着五色锦鲤,池底铺着几十枚银灿灿的硬币。泉水极清,虽然暮色将至,我却能一眼就看清硬币上的图案。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李清照不是能令人得偿所愿的神,而是一座知识的山、知识的泉。
  和柳阿姨分手时,我收起了相机,没有按以往的习惯在漱玉泉旁留影,更没有互留电话之类。如果大家有缘,以后肯定还能有机会在漱玉泉畔共读漱玉词。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