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蝉
2014年08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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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宁
  三十几年前的老济南城区尽是平房,一排排的杨树、梧桐树比房子还高。夏季的夜晚我常常睡不安宁,不是被热汗泡醒,被蚊子咬醒,就是被蝉此起彼伏的叫声吵醒。我总会嘟哝句“知了,知了,知道了还叫”后重返迷迷糊糊的梦中。
  前一天没睡好怨不得老天,自己年幼又没本事消灭蚊蝇,这笔账自然就记到蝉的头上。于是,住在外婆家的我天刚亮便央求舅舅去捕蝉。说起捕蝉技巧,舅舅算得上远近闻名的好手。他用自来水和上些许面粉,捏呀捏的就做成了面稀,那面稀黏糊糊拉着丝却不向下滴。我屡学屡败,用舅的话说,就是火候不对。
  蝉大多藏在树杈的角落,隐蔽得很,公蝉比较好捉,循声而去不难找见。在我眼中最惊心动魄的就是粘蝉的刹那。我安静地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悄悄的,生怕吓跑它们。舅在一根四米多长的细竹竿顶端挑上一小坨面稀,在蝉欢唱得得意忘形时,下手稳准快,一记中标。蝉闹腾得越厉害,粘得越紧。一个上午,收获十几只没有问题。看着纱窗上爬满了蝉,我兴奋得连饭也吃不下去,还不止一次买了水粉和调色板画蝉。
  说起蝉的别名,记得读大二时的一天,正值期末考试,宿舍闷热难耐,我们晚上借着月光和大院昏黄的灯光复习。这时,莱芜的舍友说,“看火夹燎啊”。我从未听说过这名词儿,凑过去瞧,原来是正在树上努力爬行的蝉。菏泽的舍友说,“这爬拉猴子个挺大的”!我暗想,还是济南话顺溜:烧雀儿!
  曾经两次见过麻雀捕蝉的情景。一次是在趵突泉公园李清照纪念堂的南侧,忽被动物变了调的乱糟糟的嘶哑尖叫吸引——一只麻雀在追赶一只逃命的蝉。二者速度都相当快,瞬间便脱离了我的视线。另一次是麻雀把蝉按在地上急急下口,蝉正拼命挣扎。反抗的力气是惊人的,蝉身屡屡从地面弹起,麻雀那细如铅芯的小腿显然支撑不住,身子随着蝉的频率一起跳动,嘴里却始终含得很紧。我立刻有了解救蝉的冲动。
  是啊,自打有了空调,炎热便被阻挡在门外,一并间隔的还有人类和蝉的世界。用于对付美国白蛾的药物似乎也对付了蝉。身边少了蝉的喧闹,夜里的世界却并未宁静多少。每当哼唱起歌手白雪的那句“怎能忘记夏夜听蝉鸣,怎能忘记冬晨踏雪行”,就会可怜现在的娃娃们:冬晨或许还能踏雪行,夏夜听蝉鸣恐怕只是憧憬了。当然,孩子们如果去逛集市,也能够见蝉。当母亲把这些棕衣圆滚滚的大虫炸成金黄,作为高蛋白的营养食品递到面前,他们可否知道这曾是父辈们少时亲密的玩伴呢?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有一块记忆的橡皮擦,有时它乖乖听话,按照主人意愿行事,有时却自作主张,把某一段过往拎了出来。我刻意把蝉的回忆珍藏起来,存到橡皮擦触不到的地方,如此,在步入老年时我便可喃喃自语:这是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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