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如慈母
——孔令仁先生七日祭
2016年07月2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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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1986年毕业时与孔令仁先生合影。   上方大图为1983年孔令仁先生(右三)与学生们合影,照片中右二为本文作者。
     我的恩师孔令仁先生于2016年7月18日以93岁高龄仙逝,按照中国传统习俗,24日是恩师的七日祭,即“头七”。民间的说法,逝者魂魄会在这一日返家看看,安心了,再赴天堂。凯风寒泉,慈乌夜啼,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思及恩师对我慈母般的关怀,忆及恩师的德容笑貌,无尽的哀思漫上心间。
  孔令仁老师的一生犹如一部丰富厚重的多卷本巨著,作为长期在她老人家身边的学生,我见证甚至参与了孔老师人生巨著中的某些章节。她端庄美丽、气质优雅,多重身份赋予了她更多魅力。她是孔子七十六代后裔,著名历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在教学科研、参政议政、海外联谊、妇联工作、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等方面均做出了突出贡献。孔令仁老师逝世后,习近平总书记表示悼念,对其家属表示慰问。
  恩师谢世后,我一直想写文章纪念她。对我来说,孔老师不仅是我的恩师,更如我的慈母。在孔老师身边的三十四年,几乎占据了我人生时光的三分之二。三十四年来,孔老师在学习、工作方面甚至家庭生活方面,给予我无尽的指导与关怀,待我如子女般亲厚,我也视孔老师为慈母。
  仍然记得,1982年8月底的一个傍晚,我第一次去孔老师家拜访,孔老师热情接待。两小时的交谈,开启了我人生的一个里程碑。1983年春,我报考了孔老师的研究生。我达到录取标准的成绩公布后,孔老师非常开心。但开心之余,她也面临着为难的选择:因为当时有多人报考她的研究生,考试通过的有两人,而根据规定她只能招收一名。要在同样达标的两人中选择一人,孔老师很为难。最后,她下定决心录取我作为她指导研究生的开门弟子,另一名考生A君被其他导师录取,但在此后研究生三年中,孔老师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学生对待,在学业上悉心指导,生活中温情关怀,成为他事实上的导师。
  就在我考上孔老师研究生的那年春天,她当选为山东省政协副主席,但她从不在我们面前摆出高级领导的架子,始终以一名导师对待学生的情谊对待我和A君。由于刚刚当选,孔老师的社会活动极其繁忙,但她一直坚持给我们上课。她说:“孔子说:‘诲人不倦。’我时刻牢记先祖的教诲,即使再累再忙,给学生上课始终是我工作的重点。”执教以来,孔老师一直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对教学尽心尽责,这是所有听过孔老师讲课的学生对她的共同评价。
  1983年秋,在山东大学研究生开学典礼仪式上,因其他并非我们所能主导的特殊原因,我们几个同学到达现场时比规定的时间晚到了几分钟。当时,孔老师作为导师代表参加开学典礼,眼看仪式开始了,而在全校100多名研究生当中没有看到我的身影,她非常焦虑,急切地向别的同学打听:“李平生为什么还没来?”事后,我的同学告诉我:那种场景,极像担心自家孩子走失的慈母在四处打听、焦急寻找。
  研究生期间,除了学业上的谆谆善诱,孔老师在生活中也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1983年12月31日是公历的“除夕”,孔老师接到了省里很多的请柬,邀请她参加迎接新年的宴会,但她辞去了所有的邀约,把我和A君请到家里,她和丈夫由其文教授一起下厨,亲手做出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我们这两位研究生和她的家人在一起,共同迎接1984年元旦的到来。此后的研究生三年中,除了学业上的指导,孔老师经常邀请我到她的家中共进晚餐。
  1986年元旦,我快毕业了,孔老师除了督导我的论文写作外,还特别关心我毕业后的工作去向,为我尚未确定理想的工作岗位而着急,甚至为我在找工作过程中遇到的波折焦急落泪——这是后来别人无意之中说起的,而她本人从未说过……正是在孔老师的努力下,1986年7月,我正式留在了山东大学工作,这其中,孔老师对我的操心,于她来说是尽一名导师的责任,于我则是慈母般的关爱。
  我参加工作以后,孔老师继续关注着我的成长和发展,在业务上悉心指导,在工作中关心帮助,甚至在家庭生活中,孔老师也一直给予我无尽的关怀。2001年,孔老师已经77岁了,听说我搬了新家,她非常高兴,与81岁的老伴由其文教授一起,按照习俗,带了一块豆腐来到我们的新家,为我们的新家“温锅”。
  由于孔老师对我本人及家庭无微不至的关怀,我本人、我的妻子和孩子,都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看做孔老师大家庭的一员,把孔老师看做大家庭里一位慈祥的长者。孔老师也一直把我们看做她的家庭成员。我会像家人一样对孔老师的工作和社会活动安排提出建议,也会自然地关心孔老师的家庭活动,甚至孔老师家中部分家具的摆放格局也采纳了我的建议。我的孩子曾写文章《甜甜的回忆》说:“我有两位奶奶,一位是亲奶奶,一位是孔奶奶。”孔老师也称我的孩子“永远是孔奶奶甜甜的糖”。
孔老师对待自己的学生像对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有这种感受的不独我一人,这也是孔老师12位研究生的共同感受。正是因为孔老师慈母般的感召力,形成了二十多年来我们每年一聚的惯例。每年的11月17日是孔老师的生日,生日前夕,我们会从四面八方会聚到孔老师家,为她庆贺生日。家庭式的聚会中,学生的真诚祝福,饭桌上的言笑晏晏,交谈中的情意绵绵,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那么温暖,往往这次聚会刚刚结束,我们便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20个月前,孔老师因骨折住进山东省中医院,我第一次去看望她时,她刚做完手术睡着了。第二次去看望时,我刚走进病房,像是心有感应般,孔老师恰好醒来,看到我时,她高兴地笑了,但只说了一句话就又昏睡过去。听身边护理她的亲属说,孔老师醒来时经常会喊我的名字。卧床期间,孔老师很喜欢医护人员给她播放当年我们一起参加活动的视频。有人指着视频中的我对她说“这是李平生”,她就会含笑点头。三十四年慈母般的关爱,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把我当做她的家人。
  此后,由于病情加重,孔老师已不能用语言交流,但头脑仍然清醒,每次我去看她时,她都开心地笑。我向她转达校领导、同事、朋友、我的师弟师妹和我家属的问候时,她虽口不能言,但都含笑点头,并抓住我的手握紧示意。此后在交流中,同意的时候她都会点点头。有一次,我向她表示要离开的意思时,她摇摇头,紧紧抓住我的手,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在她身边再停留一会儿。
  我的恩师孔令仁先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18个月以前,我去医院看望她时,她笑着说:“平生,你来了,你比以前胖了一点点。”
  忆及此处,泪意又漫了上来……
  (本文作者为山东大学党委宣传部部长、儒学高等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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