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昱
有个段子,说日俄战争开打以前,法国人去给沙皇尼古拉打小报告,说日本人好像准备弄你唉。人家沙皇牛皮哄哄地答了一句:甭担心,俄日十年内不会打仗,因为朕不想把事闹大。
说这话的沙皇后来因为日本偷袭而惨遭打脸,成了其昏庸的证据。但回头看来,这话其实是至理名言,一个国际事件到底严重不严重,其实并不取决于事件本身,而要看当事双方有没有心借题发挥——尤其是强势一方有没有这心思。
此次俄驻土耳其大使遇刺案,就是这个道理的又一次验证。大家应该记得,去年11月,就因为土耳其击落了俄罗斯一架战斗机,俄土之间一度剑拔弩张,普京指责土耳其是“犯罪”,埃尔多安指责俄方侵犯领空,双方火药味十足得差点开战。如果套用俄土一年前的这套互动逻辑处理本次事件,这会儿俄土恐怕已经开打了——要知道相比于一年前的战机事件,这次不仅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俄驻土的大使。大使在国际法上是有特殊地位的,历史上因大使受辱而开战的事屡见不鲜。想当年因为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就给中国招来了八国联军。俄罗斯此次大使被杀,还被直播给了全世界,这口气怎么能忍呢?
但,人家普京不仅忍了,还第一时间与埃尔多安达成默契,共同宣称俄土关系不会受影响。前后对比,俄土双方此次之淡定和友好,实在让人惊诧。
俄土之所以如此团结,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比一年前更爱和平了,而是因为两国的外交战略在过去一年中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首先,土耳其这方面,埃尔多安一年前之所以对俄动粗,一方面是仗着背后有北约撑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不透俄罗斯对叙利亚的政策方向,担心俄控制叙利亚后会给库尔德人更大的自治权,进而威胁土耳其南方库尔德区的稳定。然而,一年之后,埃尔多安当日的底气和顾虑都不存在了。自今年年中发生未遂政变后,土耳其与其西方盟友的关系进一步趋冷,埃尔多安越发看透了美欧不会为土耳其出面站台。而与普京会晤后,俄土双方恐怕也就叙利亚战后问题达成了某种妥协(比如战后压制库尔德人分离势力),由俄出面稳定叙利亚局势变得符合土的利益。这一冷一热,埃尔多安当然不会主动搞糟俄土关系。
其次,也是更为关键的,是俄罗斯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变。这种巨变的根源是俄在最近一年中已经开始摆脱自乌克兰危机以来的战略困境。一是俄经济的阵痛开始消退；二是其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比较成功,阿萨德政权的基本面被稳住了,俄在中东的影响力在增强；其三,即将上任美国总统的特朗普似乎无意与俄对抗。眼下的普京可谓拿了一手的好牌,有各种手段去撬动该地区的地缘政治,而拿大使遇刺说事儿是最不划算的一种——它不仅会把土耳其重新推回西方的怀抱,还可能给正处于机遇期的俄美关系增添新变数。算来算去都是俄罗斯吃亏,精明如普京当然不会干。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普京的形象是喜欢秀肌肉的硬汉。然而,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本月19日在接受采访时却说；“普京是俄罗斯国家利益冷静的计算者。”基辛格说此话时,遇刺案还没发生。而时隔一天回头再看,让人不得不感叹,还是老江湖看得懂老江湖——懂得秀肌肉,那不过是一介莽夫,而懂得什么时候有肌肉却不秀,才不愧为真正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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