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
我自幼与王府池子比邻而居,长大后又曾在大明湖南岸的一所中学(现已拆迁)工作,与泉水渊源至深,自己心中便有了一个执着的意念:泉水本就是泉城与世俱来的灵魂。这,恐怕也是泉水边的爱泉人都有的一个情结吧!
没能居于济南的四合院中,但从居民楼上俯瞰而去:泉水散布于一座又一座的院落,依泉植柳,讲究的人家甚至在院中修起赏泉台,成为济南四合院独树一帜的“亮点”。倾心领略“泉水穿墙过户”、“垂柳拂面弄影”的柔和与灵动,同样情趣盎然。
记忆中,成长的脚步总是伴着泉水叮咚的节拍,细碎、欢快而绵长。楼下涓涓细流是我梦中的知心姐姐,夜深人静时附在我耳边浅吟低唱,哄我进入梦乡。家外的淙淙泉涌则是惹人心动神摇的伙伴,风和日丽时,我们几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就会呼朋引伴,依着腰胯斜斜地端着一小盆“衣裳”,蹦蹦跳跳着去与泉水联欢、合唱。那清清的泉、柔柔的柳,又曾记下多少少女质朴而清纯的心事啊!有时,感觉自己仿佛立足于一个神奇而庞大的水囊,脚下稍一用力,便会踩压出一柱水来,从此在人间缓缓地流淌。于是,大家会跷立着双脚小心翼翼地在地上跳来跃去,水面映出的是一个个多愁善感的模样。有时,大家又会没来由地忘情飞奔、纵情大笑,一任甜脆的笑声掷向柔和的水面,激起朵朵水花,荡开圈圈涟漪。
时光如水。与水相伴的日子显得意趣悠长而难忘。小时候,最喜在炎炎的夏日,偷偷采摘一株荷叶,用竹签刺透叶心,与叶茎打通,寻一处涌流的泉水,一只手堵住叶茎的底端,另一只手拢了叶子接水,之后,嘴巴再凑上去含了叶茎,清冽的泉水一顺而入,甘甜怡人。这对久居泉边的人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然而,对于古今文人墨客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雅趣,称之“碧筒饮”,并演绎为清凉有趣的饮酒习俗。宋代欧阳修关于“酒盏旋将荷叶当”的词句,即将“碧筒饮”的情趣与欢乐诉诸文字,读来意味深长,特色独具。
长大以后,我更爱在幽静的小巷里穿行,在“清水月韵,荷香十里”的意境里深思。行走在湿滑的青石板街,掩映在路两旁茵茵的青苔里,古朴而又安详。安坐在大明湖畔一处静谧的处所,任带着荷香的清风驱散四周的暑气,伴着蛐蛐和知了的鸣叫,看萤火明灭,听水声汩汩。于是,多少个夏夜就这样清清爽爽地度过了。尤其当几乎要被生活中一些无谓的琐事和周而复始的枯燥所淹没时,更会想来到这样一个静寂的角落,面对一片澄净的湖泊,赏着一湖的白花绿叶,心情便在一呼一吸之间平静下来,心头的纷繁杂芜也即随风而逝,顿觉心如这满湖“花中君子”一般,圣洁如水。
是呵,泉水边人家的记忆,都如那晶莹剔透、汩汩而起的串串水珠,随便一个涟漪荡来,便串起了这颗颗珠玑,成就了一番意味深长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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