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书香家庭的真书香
2016年01月18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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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平(建筑工程师)
听奶奶讲,我曾祖父小时候跟他父亲常年挑着担子在外给人做皮鞋,是所谓的皮鞋匠。后来有了积蓄,就慢慢在家盖房子置地,除此之外,便是送这家的长子长孙,也就是我的爷爷,去私塾读书。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根本也不像个读书人,倒是个正儿八经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农夫,沉默,勤恳。但奶奶说,爷爷年轻时不但身材修长、面容英俊,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口才了得,与人辩论起学问来,那真是口若悬河。奶奶每说至此便不由自主地朝爷爷翻白眼。爷爷年轻时还没来得及混出点功名来,就在后来的历史潮流中遭遇一连串的挫折。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明白,大体是,先是日本鬼子入侵时跟日本人有过牵扯,后来在土改时又因家产田地受挫,再后来就是“文化大革命”。
爷爷曾经是个读书人的有力佐证,除了每天都要刷牙,下地干活也要穿戴得干净整齐,偶尔给我讲讲水浒、三国的故事外,就是我的大姑妈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据说当时供大姑妈读书很困难,有人就说:“一个女孩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干吗?”爷爷对此理都不理。其实除了大姑妈,我父亲、叔叔、小姑读书都是极好的,只不过他们三个先是因为爷爷的历史问题,后来又赶上了“文革”,失去升学机会。据说我叔叔曾为此不吃不喝在床上痛哭好几天,之后被送去畜牧站当了学徒。
父亲兄弟姐妹四个,都如我爷爷一样,写得一手好字,相当大气,真正的赏心悦目。这都是自小描红练就的童子功。叔叔和小姑经过努力和打拼,终于成了城里人。我父亲却因为个性和其他种种诸如运气之类的原因,一辈子都是农民。
父亲身材高大,脾气急躁,性子刚烈,说起来真是没有一丝读书人的影子。但时常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父亲给我和弟弟讲范进中举活灵活现,讲孙膑和庞涓斗智斗勇惊心动魄,讲“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心旷神怡……我也许就是在这样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中喜欢上读书的。
我记得我在向厕所狂奔前也不忘先随手抓本书或有字的纸片在手,我记得我站在煤炉子前一手拿书一手炒菜把菜炒煳了,我记得我在课堂上埋头看课外书被老师抽走我还直发愣神游在另一个世界,我记得借书不得或得了却不能马上一睹为快的百爪挠心,我记得实在无书可读时翻出小姑的高中语文书从头看到尾,我记得在集体宿舍的蚊帐里打着手电筒“苦读”,我记得我放牛时拿了一摞报刊杂志垫在屁股底下一本本翻看被人笑话是“书呆子”……
我考大学的第一志愿是东北师范大学的图书馆学,哈,没有被录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还曾想改行当编辑,哈,也没被录取。我曾兴之所至在报刊上发表过豆腐块,哈,也无人识破。
没关系!真正的书香,是我独处一室时也能看得放声大笑,是我身处闹市时也能看得泪流满面,是我狂躁不安时能归于沉静,是我落寞寂寥时能品出恬淡的神奇气味。
没关系!真正的书香,是我从小至今想象着曾祖父挑着担子讨生活置办家业送我爷爷读书的心路历程,是爷爷过世二十五年后我还能记得我的小学老师对他说我孺子可教时他的音容笑貌,是父亲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语不成句还戏喊我“大少爷回来啦”的情形……
海明威说“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对的,真正的书香,是“人可以被打败,但不可以被打倒”的迷人气质。
家庭书单:
《三国演义》
《红楼梦》
《傅雷家书》
《诗经》
《论语》
《乱世佳人》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亲爱的甜橙树》
《麦田里的守望者》
《朴槿惠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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