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珍爱的藏书却是伪品,但我想它不是有意作伪,而是当年的读者作为致敬写上去的吧。而且,即使是伪品,我却因此得到了刘波的信札,也算是一段奇缘。
想我齐鲁,文运昌盛,世代流传,不说老祖宗孔夫子万世师表,蒲松龄先生《聊斋志异》百年传阅,单说建国以后,老作家中知侠、曲波、贺敬之等哪位不是大名鼎鼎?现如今,莫言、张炜诸公照样占着文坛的半壁江山,更别说还有老骥伏枥的苗得雨、李心田诸先生以及一群活跃在文化圈的英年才俊了。
我收藏签名书籍,本省的名家不能不藏。在世的各位先生,多依靠朋友的帮助,多多少少为我题签过书。故世的名家就只能依靠网络来寻找了。记得那是2009年的一个春日,我正在某网浏览书籍拍卖,赫然一本好书跳入我的眼中。卖家标题写“1959年一版一印《林海雪原》作者曲波签名本(保真)”定睛一看,这哪是签名?分明是一段毛笔的草书长跋:“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的战友杨子荣、高波等。一九五九年北京。曲波。”这段话的书法写得异常漂亮,一瞬间抓住了我的心。那两日我简直废寝忘食,心心念念都在惦记着这本书。两日后的晚上,我推辞了家庭的聚会,独自一人守候在电脑前,拍下了这册心仪的书。
这本书虽然品相差些。但是以《林海雪原》的历史地位,还是作者的毛笔题字长跋本,它绝对是我当时最好的藏书之一。我对此书极为珍爱,常常想拿出来又不敢拿出来看,生怕令它更加残破。可是渐渐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逐渐流散出来的曲波签名书,字写得横平竖直,全不似这般花哨。可我又有些犹疑,坊间传闻曲波的字多是夫人刘波代笔,这本书会不会是代笔?这些问题困扰着我。我想解惑,可是,怎么解决?我能找谁去问?
说来有缘,几年后的一天,我偶然在一位长者家中看到了一封曲波的信件。因我耳聋,当场也没好细问,但是悄悄记下了信封上面曲波的地址,回到家后,在网上进行了搜索。搜得的证据表明,曲波先生逝世后,遗孀刘波似乎仍住在老房子中,如今已是九旬高龄了。我当即冒昧地给刘波老人写了一封信,详述心中疑惑,并附上一张这本书题词的复印件给她看。说来有些可笑,因恐怕她会为先夫避讳,不肯承认是自己代笔所写,我还特意请她赐我一幅墨宝收藏,作为珍贵的纪念。但是,信虽然写了,我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一则,刘波老人已是高龄,多年没有音讯；一则,虽然没有证据指明其搬家,但也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她仍住旧居啊。我想这封信大概会像我写过的许多信一样随风而去了吧。
大约一个月后,一日我打开邮箱,一下几乎跳了起来。邮箱里躺着一封信件,落款正是刘波。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跳上了楼,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信封一侧的一丝,把信从里面抽出来展读。这封信,是九十高龄的刘波亲自回复的,她写道:
刘中蔚先生:
你的信我收到了。我回答你的问题。
就是有人把他《林海雪原》的一句前言(有人草写的),不是我写的,更不是曲波写的。
你要我写书法。对不起,我已是90岁高令(龄)的人,手不听用。我不是书法家,请谅!
我过去喜欢书法,多年不写了。
特复
刘波
2013年10月
终于,萦绕内心几年的事尘埃落定。我不敢再打扰她,赶紧写了一信致谢。多年珍爱的藏书却是伪品,但我想它不是有意作伪,而是当年的读者作为致敬写上去的吧。而且,即使是伪品,我却因此得到了刘波的信札,也算是一段奇缘。去年徐克导演的3D电影《智取威虎山》上映,刘波还出来接受采访,可见依然康健。这里将此事写出来,是“但愿人长久”的这个意思,恭祝刘波老人更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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