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桐兰
“丫头,快起来,上学啦。”听着这声音,我慌忙从床上爬下。咦!地上哪来的血滴?正想着,爸又喊了:“快吃饭,今天是一年级新生报名上学。”我三口并两口,一碗饭吃完了。爸爸让我拿上书包,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突然看到爸爸的手像裂开的老树皮,老口子还没长好,新口子已经开始冒血水了。“爸,你手疼吗?”我问道,他没有回答,我们继续往前走。
邻居大妈对爸爸说:“孙师傅,送孩子上学啊,这书包真好看,是你做的?”“用两块竹板挖个横槽,买一尺花布,缝上就行。你喜欢,我送你一个。”“好啊。”大妈回复得很干脆。
快到学校时,我们又碰到地方工作干部,“孙师傅,你还有那么小的孩子?那几个大的能帮干活的都参军走了,孩子妈又没得早,这可让你受累了。”爸爸说:“不累,孩子听从国家号召是好事,我高兴,我支持。”
“砰砰”竹子被劈开的爆裂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只见爸爸将钢刀放在碗口粗的毛竹顶上,手掌对准刀背狠狠连砸数下,毛竹裂开了,爸爸的手也出血了,地上就有了血滴。我难过得默不作声,转过身抱起竹劈放到铺子里。
我上小学四年级时,爸爸病倒了,看了好长时间医生也不见起色,后来转到北京空军医院治疗。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只好由两个姐姐护送回家调养。放学了,我就来到他窗前看看,“手还疼吗?喝水吗?”……开始几天,他总是说:“找同学玩吧。”
后来,爸爸让我坐下来听他讲,“我13岁学徒,前两年给师傅家看孩子、干杂活,第三年开始学手艺,出徒了再帮师傅干上一年或者两年,年底给点钱。”爸爸说,那时候家里穷,他想要父母和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趁年轻出去闯一闯。
爸爸告别父母,背着一把钢刀、干粮和一点钱,一路向南,朝生长竹子的地方走。终于走到产竹子的地方了。“我每天帮人家伐竹子,赚点吃喝钱,几天下来还赚了根毛竹。这样,我就在街头空地做起生意。由于做工好,价格低,几个月下来,我就买了几十根大毛竹,我用绳子捆好,用一些绳子和破布做一个套子,套在身上拖着往北走。走一路,做一路,卖一路,最后在这个小镇开起了竹铺,生意越做越好,在当地娶了你妈,有了你们这五个孩子,把你爷爷奶奶接来,过上了好日子算是。”
“爸爸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你看我的手淌血水,问我疼不疼,哪有不疼的,只是咬着牙忍着,人只要能吃苦,肯努力,日子就一定能过好。”爸爸继续说道,还问我有没有记住。我似懂非懂,当时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爸爸累了,想睡一会,去玩吧。”爸爸说完就示意我出去,但就是从此之后,我再也没叫醒爸爸。
父亲节又要到了,忍不住又想起爸爸。虽然爸爸已离开我60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还有那双结满老茧、裂着口子、滴着血水的手却深深扎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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