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书的人,借书一读的应该不多,大多数还是买书看——随时可读,甚至可以在上面点点画画、标注文字,而且过一段时间,还能取来复读,所谓温故知新。这样的趣味,要是借来的书,就不大好满足了。而且那些纸质的书,阅读起来比电子书更养眼,不单单另有什么收藏的优点在。
我的书橱早就满了,但还是不断地在扩增。有同事问起这不断买书的缘起,我就曾告诉他们,这就像追剧,看了这集上了瘾,其余的一定要看完全,于是该作者的选集全集,就一套套地慢慢置办齐备了。就像选择瓜果,这棵树上的果子,吃了一颗感觉很好,树上的其他果子也一定好吃的。作者人品如此好,这部作品那么朴实可爱,那么其他作品也是不会差的。
由于这种挑拣的癖好,我的书橱里,“破书”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一多半出版在上世纪,其中上世纪初到70年代的出版物,比我年龄还大的书,占了足足两成。这些兄长辈的书,有朋友的赠与,有书摊上挑选来的,还有网上买来的。它们的价格,比起现在的新出版的书,其实还便宜不少。除了价格便宜,我之所以看重这些“破书”,另有很多原因:其一,有年少时的一点情结在,为着弥补当年“营养”的不足。我上小学和初高中时,物质的需求都不能满足,何况精神上的营养需要?正渴求看书的美好时光,可是手里只有教材是有字的,连小人书都罕见。偶尔在当教师的邻居家见到一本《我们爱科学》,只看了一篇文章《静静的爆破》,讲低爆声定向爆破的技术,竟然清楚记得了几十年。现在有条件一些了,但物质的营养再多也长不了个头,买书长点头脑,还是可以的,也算是对那个年代欠账的弥补。其二,现在的所谓“新锐作家”“流行书作家”,他们的书商业味儿太浓,写出来的东西心浮气躁、花里胡哨,这些出版物多是迎合那些时髦的噱头而已,营养实在有限;有些书,为了作者的一点浮名虚利,比如评职称或者镀镀金啥的,宁可自己掏钱也要出的,更是称作祸枣灾梨毫不为过。这样的东西,当然就要敬而远之。另外一个原因,这些旧版的书,选题严谨,文字朴实,真情入心,纸质养眼,内容错讹极少——代表了那个年代的精神特质,实在让人欢喜。
那些旧书,真像我同龄的朋友,它们也沾染了不少那个年代的印记。比如,一些书的书页,是一层白一层黑黄的,有的是全页黑黄色的,那是因为整个国家都在受穷,白纸都不充足而造成的。就像小时候吃的馒头,白面不够,就掺和一些玉米面或者地瓜面,也是一层白一层黑黄的样子。有些书扉页上会有原书主人的购书时间标注或者印章,甚至有赠书的留言之类。现在,请人吃饭的多,赠书给人的优良传统,也很少见了吧。还有一些书,显然是图书馆换新书或者厂矿图书室在厂矿倒闭后散出来的,因为上面有这些单位的图书收藏章,有些还附有流转借阅记录卡,从1952年到1998年。也许这家厂子,坚持了几十年,最近才不幸关门了。可是从某些借阅记录看,一本厚厚的书,竟然一周就还回来了,借阅过此书的那位朋友,您读书是不是太匆忙了点?可惜的是,一些印刷精致、文字优美的作品,经历了几十年,竟然和新的一样,没有人仔细阅过,何以见得呢?书页崭新不说,部分没有裁开的书页,仍旧是没有裁开过!每次小心裁开这些书页,都感觉它们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大多数的旧书,经历了几十年的光阴的洗练,从书皮到内页,罩上了一层锈黄色。到手后,往往会进行一些修复或者保护的工作,首先把那些卷页舒平,把个别的破损处修补一下,拿酒精擦洗一下覆膜表面的脏污,小心刮去书口的霉点儿,就像远道奔波而来的朋友,风尘仆仆,满身伤病。经过我的精心照顾,它们就会重新焕发昔日的风采。我们好像同行的旅人,容光焕发继续上路,在余下的生命里继续陪伴下去了。
破书虽旧,但它们的优秀作品的独特气质,从来不曾被遮掩过。我相信,纸寿千年,这些真正的大家创作、大家公认的优秀书籍,即使再过百年,仍然会闪耀熠熠的光彩。
(董从哲 媒体工作者)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