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艺菲
他们都说我是一只笨虫。
春日的暖阳唤醒万物,南飞的鸟儿带着新学的江南小调回巢。他们嘲笑我讥讽我:“看!那只连茧衣都做不出的笨虫又爬出来晒太阳了!”我吓得躲回那片阴冷的泥地,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我看向那片不属于自己的生机勃勃,看向嫩绿的枝芽,看向盛开的野花,看向花间轻盈的舞者。他们舞动花瓣般的双翅时起时落,他们与清风共眠,与白云相恋。
我多么希望成为其中的一员!可是这不可能,我可是天下最没用的笨虫!蝴蝶是仙子,他们高傲到云端,而我卑微到泥土。
无数次用尽全力为自己制茧衣,却只能完成万分之一。我的生命很短,只有这一个春天,这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春天。但我作为一只天底下最没用的笨虫,我不可能有机会享受了。
夜色月色交织,一滴露水滴向我的脸颊,和着眼泪滴向泥地。在这么多次尝试后,我已奄奄一息。我呆呆地看向那片在漩涡中徘徊的叶子,用尽全力爬向了它。春天就快要过去了,我的生命也要走向终结了。泪滴向清澈的溪水,让叶子漂出那个漩涡向远方漂去。“叶啊,我要与你一起度过我剩下的时间,你到哪里我就和你一起到哪里。我再也不愿受从前那种痛苦。”我闭上了眼。
清晨,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多了一只蚂蚁,一只离群的蚂蚁。两个可悲的生命在可悲的叶子上相遇又相依为命。每天喝着清晨的露水,吃石头上的苔藓。我早已放弃做茧,可蚂蚁每天叽叽喳喳地让我不要放弃希望。我烦躁,却还抱有一丝幻想。一天傍晚,我忍无可忍,对蚂蚁吼道:“我是一只笨虫,我连自己做茧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不好吗!”他委屈地甩了甩触须,爬到一边不再作声。我有点愧疚,抬头望向岸边的树。我看到叶子的颜色越来越深,褪去稚嫩的春色,看我的生命走向终结的边缘。“那就再赌一把!”在心中默念着,使出浑身解数。我痛!痛得流泪,痛得不敢再睁开眼。我昏厥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迷迷糊糊中,听到蚂蚁的呼喊:“你做到了!你不再属于尘埃!”我惊讶不已,我做到了吗?我……不,不可能!春天已经结束了,我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成为空中的仙子!但我不再难过,我也不再痛苦。我的确没有力气再去冲破那件自己用血汗做的茧衣。但我却可能做到从前那只笨虫做不了的茧。我做到了,我不再是那只笨虫。我笑着,我哭着。好累!再也不想睁开眼了。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那些鸟儿讥讽的笑,梦到那滴救我一命的露水,梦到那些天上的仙子,也梦到那只卑微到尘埃里的笨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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