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李志其一家人心情沉重。看到霍芹哭了,4岁的女儿不时为她擦眼泪。
如今,李志其买来了儿子一直想要但没有给他买的玩具飞机。
在天堂的小建运,虽然终未得到心爱的礼物,他却把“活下去”这份最厚重的礼物馈赠了他人。所以,请为他骄傲。
文/本报记者 宋立山
片/本报记者 邓兴宇
听到妈妈的呼唤
他一脸委屈地抽搐了几下
8日下午3点左右,在汽笛声的映衬下,菏泽市曹县孙老家镇李庄村的一处院子显得格外安静,一双轮滑鞋歪斜在西屋门口,人们再也听不见院子里传来的轮子擦过地面的呼呼声。
轮滑鞋的主人正是刚刚捐献器官的7岁男童李建运。
孩子的爸爸李志其坐在东屋门口的板凳上一言不发,兀自看着儿子的轮滑鞋,一缕斜阳洒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满眼的泪光。若不是半个多月前的那个傍晚,或许此刻他正看着儿子在院子里绕圈,耳边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
1月21日晚6点半左右,小建运像往常一样认真写完作业,跟着爸爸去村里的超市买东西。不料,买完东西后,意外发生了,父子两人正沿着大路往回走,一辆面包车从背后疾驰而来,砰一声,建运被撞出了七八米远,爸爸也被撞得不省人事。
目击村民张垒回忆,当时面包车的速度很快,可能迎面驶来的一辆大货车开着大灯,面包车司机没有看见他们父子俩,一下就把人撞飞了。
大约1个小时后,父子俩被送到县医院。经抢救,父亲李志其苏醒过来,腿部受伤,但建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孩子的母亲霍芹回忆,医生当时就说,孩子已经基本没有了呼吸,生还的可能性很小。第二天,孩子又出现了微弱的呼吸,医院询问是否同意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抱着一线希望,一家人决定为孩子手术,但是手术后,孩子脑部淤血太多,诊断结果是“救不过来了”。
霍芹至今仍记得在医院里第一眼看到建运时的场景,“我哭着说,建运,妈妈来了!虽然在昏迷中,但他好像能听到,一脸委屈地抽搐了好几下。”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呆了10天,花掉四五万元治疗费,仍没有任何好转。可是,孩子的父母还是不甘心,决定转到省城的齐鲁医院,他们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病情又加重了,脑部出现积水,无法自主呼吸,连植物人也保不了。”听到这个结果,李志其一下瘫坐在地上,尽管他早就预料到了,可仍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霍芹说,只要孩子还没有最终被宣布死亡,他们就不会扔下不管。随后,建运被转回孙老家镇的卫生院,在一些简单的治疗中,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一直在发烧,烧到41℃,气管里有痰,一咳嗽就憋得满脸发紫。”
爷爷忍痛提议
捐献唯一孙子的器官
知道孩子没救了,一家人开始商量后事。这时,孩子爷爷的一句话,打破了弥漫在这个不幸的家庭里长达半月之久的沉默,“把建运的器官捐出去吧。”
把建运一手带大的奶奶当场就翻脸了,哭着闹着不愿意,“建运才7岁,已经够不幸了,你怎么忍心连个全尸都不给他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在农村,这句古训已然化为难以撼动的乡俗,谁若是想改变它,需要承受莫大的压力。李志其说,刚开始,以母亲为首的反对意见占了上风,一是不忍心,二是受不了可能随之而来的指指点点,“在农村,哪有把孩子的遗体和器官挖掉的?别人会怎么想?”
孩子的爷爷又怎忍心呢!建运的爸爸是他唯一的儿子,建运是他唯一的孙子,以前,这位在木器厂里干了几十年的老木匠,不论工作多辛苦,回家只要抱起建运转两圈,就会一扫疲惫。难道还有什么比失去唯一的孙子更让一位六旬老人伤心的吗?
可是,用李志其的话说,“父亲是个懂大道理的人”,这位初中都没读完的老人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城市里一些不幸早逝的孩子,会把器官捐献出去,延续别人的生命,于是便忍痛提议,希望自己的孙子也能像这些小生命一样伟大。
造化弄人,其实就在不久前,妈妈也曾将手机上看到的一则新闻告诉建运,“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离世前将主要器官捐献给他人。”当时建运还说,“这个哥哥真伟大。”
“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让他的生命更有意义?建运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一定也不会反对。”老人怀着悲痛的心情,极力冷静地劝说家人,终于在建运的主要器官衰竭之前,大家点头了。
看着奶奶走路辛苦
他想以后当老人的拐棍
是啊,建运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孩子。
李志其和妻子都在村里的木雕厂工作,虽然每月只有2000元收入,但几乎每天都要工作10个小时,干这行十多年的妈妈更是落下腰间盘突出的病,时常腰疼得站不起来,年幼的建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在出事前几天,我的腰疼病又犯了,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为了多挣钱,又坚持起来上班,那天早上疼得穿不上袜子,建运坐在旁边抹眼泪,央求着说,妈妈再请两天假吧。”说到这里,18天来早已无力悲痛的霍芹又忍不住哽咽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建运这孩子,可孝顺了。”霍芹说,建运喜欢跟奶奶睡在一起,奶奶体弱多病,两个膝盖因为关节炎变形,又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建运就成了奶奶的小“支使”,每天晚上都主动给奶奶按摩腿、捶捶背,一大早就起床给奶奶倒尿盆。
“他说长大了要当奶奶的拐棍,这哪像一个七岁孩子说出来的话!”说到这里,霍芹再度哽咽。
虽然只有7岁,但在家里,建运从来都是一个尊老爱幼的乖孩子。李志其说,建运比妹妹怡嘉大三岁,从来不跟妹妹抢东西,不管吃的玩的,都是先给妹妹,这也导致妹妹对哥哥非常依恋,“到现在我们都没敢跟怡嘉说,哥哥已经不在了”。
李志其没有夸张。采访中,在一旁玩耍、还不懂事的小怡嘉不时跑过来拉住妈妈的手,“哥哥被车撞了,住院了,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姑姑给她买来一盒可吸糖果,她刚吸了一根,就盖上盒盖说,“给哥哥留着。”
“遥控飞机买来了
你倒是醒醒啊”
一句给哥哥留着,让在场的爸爸和妈妈再度落泪,因为他们也有给建运留着的礼物,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的礼物是一架遥控飞机,这是儿子生前最想要的礼物,可是直到临终前也未能如愿。
李志其埋下头,几乎是哭着回忆了半年前的许诺。去年暑假之前,他带建运去镇上的大超市,儿子绕了好几圈,又回到了摆着遥控飞机的货架前,久久不愿离开。他便跟建运说,如果你期末考试能考双百,我就给你买。建运央求说,数学我能考100分,可是语文太难了。于是,李志其便改口说,“数学考100分,语文考95分,我就给你买。”
然而,李志其终究是食言了。成绩一直排在全班前十名的建运期末考试发挥不错,数学考了满分,语文也过了95分。还是在那个超市,还是在那个货架前,看着建运渴盼的眼神,再看看150多元的价签,李志其强拉着儿子走了。
长这么大,建运第一次为买东西哭成了泪人,要知道,除了遥控飞机之外,这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主动要求爸妈买东西。村里超市的老板张秀兰说,建运经常和奶奶一起来买东西,但从来不开口要,这么大的孩子,少有的懂事。
“他的小伙伴们,玩具都玩不过来,他却一件都没有。”李志其闷头哭出声来,“现在爸爸兑现承诺了,给你买来遥控飞机了,你倒是醒醒啊。”
如今,最心爱的遥控飞机只能放进那具小小的棺椁,陪伴他在天堂的梦想里飞了。
在李庄村,这个乖孩子的离去让全村人无不悲伤,令长辈们扼腕心痛。张秀兰说,建运在县城住院时,乡亲们就纷纷打车去看望,后来回到镇卫生院,大家甚至一天跑好几趟,这孩子太可惜了。
不过,在心痛和惋惜的同时,村民们又为小建运感到骄傲。“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一下救了3条人命,他是俺们心中的大英雄。”建运爸爸的同侪张垒竖起大拇指说,志其一家人也很伟大,农村的旧俗这么重,能下决心将孩子的器官捐出来,说起来容易,真要这么做,需要下多大的决心啊!
建运也得到了同组长辈的空前“礼遇”。李志其说,按照习俗,未成年早逝的孩子不能入家族的陵地,但是建运的几个爷爷实在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便在陵地最边上,破例为他留出一块安息之地。
说起来,“建运”这个名字是爸爸花了10块钱到城里给起的,意思是“建功立业,一生好运”,而残酷的是,这个名字并未给他带来好运,他把这活下去的好运留给了别人。
建运最喜欢的动画片是《蜘蛛侠》,他时常幻想,长大能像蜘蛛侠一样无所不能。虽然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可谁又能说他不比蜘蛛侠更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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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万网友 为小建运点赞
本报济南2月8日讯(记者 尹明亮) “宝贝,谢谢你!”年仅7岁的李建运用短暂的生命感动着无数人,离小建运逝去已经整整一天,但在网络上,建运带给人们的正能量依然在继续传递着。在微博上,在微信中,一种来自建运的感动让无数网友动容。
在本报的新浪官方微博上,8日当天发布的三条关于小建运捐献器官的微博,不到一天的时间阅读量已经突破20万人次,网友们纷纷为逝去的建运送去祈祷,为孩子父母朴素又伟大的爱点赞。“宝贝,谢谢你!”无数网友用这句简单的话语表达着对小建运的敬意。
“父母,孩子,大爱!向你们致敬!”“生命伟岸,生生不息。”“生活中总有一种力量会震撼我们的心灵,总有种感动让我们泪流。”建运已经远去,但他已在这些网友的心中留下了。
“想想人的死去有些缥缈,能留下些什么也好。”一位网友在朋友圈里转发建运捐献器官的消息时说道。“我也希望能去签一个器官捐献的协议,让生命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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