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2007年春宽厚所街拆迁前拍摄的宽厚所街16号魏家大门。
宽厚所街是东西走向路南路北有住户的老街,街道两旁的门牌排序是,路北为单号路南为双号。路南的江南会馆东邻就是宽厚所街16号魏家大院,街坊邻居都知道,魏家大院是设计精巧别致、有别于中式传统民居的“西式四合院”。
我们张家大院被称为书香门第的深庭大院。前大门开在宽厚所街路北,进入大门后的几个院落皆是方方正正的小四合院,这是传统的天圆地方式庭院,穿越五个院落的后门就到了仓门楼子街了。祖辈家教甚严,不允许我们小孩子随意从后门出入,更不准我们带外人从此经过,所以开在狭窄胡同里的这个偏门在我童年记忆里总是“铁将军”把门。
魏家大院很有特色:对开的黑漆大门不宽也不高,透露出主家不铺张不显露的居家风格。进大门是一条南北走向、长约十多米的砖铺地露天通道。二门开在东侧,进入高台阶的二门有东、西厢房和一排北屋,青砖铺就的院落地面平坦洁净,整个院落结构规整,给人一种设计精准、结构合理、充分采光,疏朗幽静,建筑风格别致之感。
要进魏家大院的主院可以从第二院北屋(过堂屋)的南门通过,外人要通过西侧的骑墙长廊和狭窄的内门(上有小阁楼)到最后的第三个院落。与传统的中式四合院讲究层层递进和东西南北规规整整的结构不同,魏家的平房采用外间套内间,内间套里间的西式结构,大院的正堂屋前有抱柱,宽敞的出厦上边带有鼓状木雕的漆画挂罩,屋顶则用“洋瓦”铺就(一种长约40厘米,宽约20厘米带沟痕的水泥瓦,传统屋顶用鱼鳞状小瓦),这在当时是少有的超前。
魏家大院的平房冬暖夏凉,酷夏时节一般四合院平房门外要挂上竹帘来防蝇虫,魏家的平房则在房门外安装上带铁丝纱的防蝇门。魏家大院的东邻——宽厚所街14号四合院也是魏家房产,建国初期,国家对私人房产改造后“交公”,直到老街拆迁前魏家只有门牌为宽厚所街16号的一处房产。
我家老辈人讲过魏氏家族经营金融行业,济南解放前魏家鼎盛时期开了“元亨”和“通易”两家银号。在宽厚所街魏氏家族可谓富庶人家；相传民国时期魏玉楷(配偶魏刘氏)携子女定居宽厚所街14号和16号两处大院；长子魏鳳禄,次子魏鳳祯,三子魏鳳祥(经营银号的主人)。街坊邻居不知其名的均以魏二爷、魏三爷来尊称。魏三爷一人独担家业在外忙碌经营,魏二爷赋闲在家,家里还有三位姑太太帮助料理家事。街坊邻居称魏氏家族以勤俭而得以资本积累,清晨魏二爷挑泉水,一大家子从不花钱外买馍馍铺的馒头,都是自家蒸干粮,足见过日子的精细。已万贯家产却勤俭持家的魏氏家族也赢得四邻八舍众口称赞。
经营银号的魏鳳祥先生膝下有四子一女。我与他的小儿子魏启亮同岁,同为济南一中高中学生,他读高三时的语文教师恰为我大伯父张彬如。1960年高考,我考入师范院校学习俄语专业,启亮学的中医,退休前启亮为山东省中医药大学临床副教授兼山东省中医院针灸科门诊专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过中年的我们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岁月里,一度失去联系；我在三尺讲台上默默无闻地教课,启亮作为援外的中国医疗队成员远赴非洲坦桑尼亚等国服务,用中医中药和针灸治病,后又赴德国传授中医药及针灸知识。如今年逾七旬的启亮仍活跃在第一线,践行解除病人病痛的职业操守。几年前的冬季,我因失眠困扰而焦虑不安,便找到既是老同学又是老街坊的启亮,经他针灸、刮痧和拔罐多种物理治疗不久即痊愈。后来得知启亮的夫人乃中医学硕士研究生毕业,退休前为山东省中医药大学文献研究所的科研人员。
启亮有位姐姐魏启明,我也随启亮一样称呼她大姐。魏大姐是济南三合街小学教师(现今实验小学前身)与我的大姐张淑琴(济南工人新村第一小学)、二姐张淑秀(济南铁四小)、三姐张淑美(济南市阁子后街小学)皆为教师同行；魏大姐的夫君柴先生在济南铁路机械学校教书(现济南铁道职业学院前身),是一对教师伉俪。魏启明大姐膝下有两个女儿曾就读于济南二中高中,那时我已在济南二中任教多年,屈指算起来我们两家的同辈既是老街坊又是教育界同行,如今魏大姐高寿,其女儿也已退休。
2007年宽厚所街动迁前夕,我曾走进16号魏家大院探寻旧交,见到了启亮的大侄子魏津生(铁路职工已退休)畅叙,之后我与启亮叙旧,启亮又一次介绍了家族史:1954年国家对私营企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后,父亲魏鳳祥先生被安排到槐荫区人民医院任主管会计,“文革”时期惨遭折磨迫害,于宽厚所街家中离世。著名书画家魏启后先生系魏凤禄之子,乃启亮的同祖父胞兄,启亮的大爷魏凤禄一家当时住在老济南东关县学街,魏启后每年春节都去宽厚所街16号魏家大院,给长辈拜年,示传统孝道的尊敬长辈之意。
我与启亮每次小聚,总有说不完道不尽的邻里情同窗谊,我俩滔滔不绝津津乐道的仍是宽厚所街的童年往事,仿佛街里街坊们世代相居的那些老四合院,还有养育我们成长的自家大院又清晰地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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