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 淄博第四中学
这是一个叫土峪的山村,离城二十几里。青山四围,苍翠如屏。5年前,爷爷把他经营多年的厂子租给了别人,在村里买了一所房子,独门独院,院墙是青石垒的,房子是青石盖的。节假日的时候,我便常常到这山居来读书学习,陪陪爷爷奶奶,也取个静儿。
老母(月亮,山里人这么叫)从东边的山坡爬了上来,我俩一边看着那大得出奇的老母慢慢穿云而升,一边拉呱。爷爷的谈兴很高,给我讲起了他年轻时经历的一件事儿。
改革开放初,爷爷学做买卖,晚上下了班,就骑辆自行车赶回二十几里外的家里,他铰裤片儿,奶奶蹬缝纫机,专门做裤子,攒一集的裤子,就赶集卖掉,一条裤子能挣三块钱,在当时可是不小的利润了,所以他干得很带劲。
干了一两年,买卖做大了,他也有了老客户。有一次他到沂水送货,城里主顾的货送完了,收了近两千块钱,最后一家住在离县城20多里的南村。功夫就是钱,他也不能耽误了老主顾赶集做买卖。就借了一辆自行车,驮着货,赶山路去送。山路崎岖,高低不平,只一米多宽,很不好走。到了南村,天就快黑了。
主顾不在家,就女主人和两个孩子,接了货,就留他吃饭。吃完饭,爷爷要走,女主人坚决不同意,说:“你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夜里,路难走。身上还带着钱,你走了俺不放心。”爷爷想了想,就决定住下。
但这家就三间青石草房,住不开,那女人就说:“他孙叔,你不嫌的话,就住到俺家园子屋里吧。”爷爷说,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女人取了新被褥,大儿子抱着枕头,小儿子牵着爷爷的手,出村几百米就到了。女人铺好了被褥,说:“他孙叔,你就将就一宿吧。”就领着俩孩子走了。
爷爷身上带着几千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进村的时候,人们都知道他是来送货的,真怕有人惦记上。爷爷是个心细的人,他看到院子里堆了很大一堆秫秫穗儿,就抽出一把,把钱藏了进去,心算是放下一点了。
真是怕啥啥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看到院子里有一点红火光,一明一暗的。他马上知道院子里有人了,那人在吸烟。“坏了,有人盯上了。”他的心咯噔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汗毛也竖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他确信藏起来的钱,那人是绝不会找到的,屋子里门闩很结实。再说身上也就十几块的零花钱,大不了给了那家伙买包烟抽。想到这些,心渐渐安定下来。
迷迷糊糊地,爷爷睡着了。他是真累了。
半夜的时候,爷爷猛地又惊醒了过来,朝窗外看,那红火光竟然还在,依旧那样幽幽地忽明忽暗着。爷爷想,你可真能熬,我躺床上,盖着被子,这山里的秋风很硬的,咱看谁熬得过谁。
爷爷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是被那女人的大儿子叫醒的。人家喊他吃早饭。他到院子里,看到园子里有个青石碌碌,旁边是一地烟头。
爷爷取了钱,到了主顾家,桌上摆好了热腾腾的一锅豆汁,一个白条小簸箩盛了油条,咸菜用碟子盛着。女人说:“他孙叔,快趁热吃吧,俺那口子早买回来吃了赶集去了,走的时候说他不等你了,你乏,让孩子晚点叫你,好让你多睡一会儿。昨晚睡得咋样啊,睡着了吗?”
爷爷就把院子里有人的事说了。没想到,爷爷一说完,女人就咯咯笑了出来。大声说:“那是俺那口子,他回来晚了,没见上你,我说家里不好住,你住到园子里去了,他还怨我慢待了你,说园子那里敞,你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钱,怕有啥事,他就过去了,想你乏,也没喊你,就在外面给你守了一宿。”
从此后,爷爷和这家人家的买卖一直没断,两家还成了极好的朋友。爷爷说他的这位朋友早就在沂水买了楼房,那个小儿子还在读书,听说读到硕士了,还没读够,还要往上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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