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付费是趋势,不是忽悠
2017年10月3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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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昱

  最近几天,一篇题为《罗振宇的骗局》的文章突然成了微信圈里的“爆品”,文章的副标题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大部分知识付费其实都是大忽悠。作者在文中说,以罗振宇为代表的“文化商人”搞知识付费,只不过是满足了绝大部分人不喜欢读书却喜欢被人称为读书人的虚荣心。事实上,对于绝大多数人,听再多的罗振宇都不可能成功,因为那都是二道贩子的产品,听着很高大上,但是都不够系统,且失真。
  严格地说,对于眼下火热的知识付费,该文作者的这些指责,还真不能说有啥不对。因为很多买过“得到”、“喜马拉雅”等APP上知识付费产品的人,似乎都有那么点“似懂非懂”的感觉。但我依然要说,这样的指责其实是没有价值的,因为知识付费这个概念实际上是本次信息革命的必然衍生品。不管你喜不喜欢,它都会来。妄评一场必然到来的潮流的好坏,可笑程度不亚于堂吉诃德与风车作战。
  其实,这种指责并不新鲜。人类历史上,几乎每一次爆发信息革命时,都会有人跳出来抱怨说:“哎呀,知识又变肤浅了。”“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首诗是宋代大诗人陆游写的,在他所生活的时代,印刷术开始在中国普及,普通人家终于也能读得上书。而在此之前,知识分子做学问更多是通过师徒之间的交流,即所谓“学——问”。从充满互动的“学问”到单纯的“读书”,陆游感叹“纸上得来终觉浅”,但他有没有想到这种革命积极的一面呢?在印刷术普及之前,只有世家大族才能藏得起诗书,有家学传统。因此,从汉末到唐初,知识分子被高度固化在士族阶层当中。印刷术所带来的书籍的普及,虽然浅化了知识,却也泛化了知识,使宋以后平民读书成为可能,很多人得以实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人生理想……陆游出身名门望族,有没有印刷术都注定要做学问,当然觉得纸上得来的不如从亲爹那儿问来的好。
  类似的毛病,其实眼下批判知识付费的人也在犯。他们往往着重于批判知识付费栏目中所传递的知识相比于书本上的失真、不系统、不专业,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没有知识付费栏目,很多人可能压根没时间、没机会接触那些真实、系统、专业的知识。知识付费,其实是开给那些没时间读书的人的一条捷径——正如印刷术是开给没有家学渊源的平民子弟的捷径一样。这的确是一次知识浅化,但也是一次知识泛化。
  那么,知识泛化是否会挤占原本肯读书的人的空间,让他们显得泯然众人呢?真相其实恰恰相反。还是以印刷术革命为例,正是因为印刷术尤其是活字印刷的普及,印刷商们为了卖更多的新书,发明了“稿费”这种东西,知识分子终于可以靠写文章挣钱了,于是东西方才相继诞生了作家这种职业。其实以今天的眼光看,作家靠写文章赚稿费,就是印刷术时代的知识付费,兰陵笑笑生在写《金瓶梅》、拉伯雷在写《巨人传》时,背负的道德指责比今天的罗振宇们更大,但你敢说他们的劳动没有价值吗?还是你敢肯定稿费没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所以,真正喜欢读书的人完全没必要诅咒和仇视鼓吹“十分钟替你读完一本书”的知识付费栏目,没准在不久的将来,它会是你赖以谋生的饭碗呢。
  每一次信息革命,都必然伴随着知识的浅化和泛化,这是人类所共有的求知欲使然。人类的求知欲是种神奇的东西,与普通动物只满足于自己“够用”的经验不同,人类总对自己不了解的知识怀有一种莫名的焦虑,这促使我们哪怕对那些没用的知识也抱有好奇心。有人类学家甚至猜测,喜欢跟同伴打听远方的消息,正是人类发明语言的动因。而随着人类的知识之圆越画越大,为了更高效地收集这些“无用知识”,我们才发明了书籍、广播、电视以及今天网络上的知识付费栏目。诚然,正如批评者所说的,每次传播手段的更新,大多数人得到的只是“我知道的真多”的幻觉。但问题是,总会有哪怕一小部分人在这种知识的泛化中受到新的启发。
  人类的文明,就是在这样一轮又一轮知识的浅化和泛化中进步的。大众获得对知识焦虑的慰藉,极少数人得到真正的启发,这样难道不是很好吗?何必对泛化的知识如此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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