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边的老枣树
2016年03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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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曰章
  三月是植树的季节,父亲在世时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在老院子的房前屋后补种上几棵树。父亲离开五年了,老院子也就没有再种过新树。去年因树木长得比较茂盛,有些枝枝杈杈可能会损伤到房屋就处理了一些,只留下了东面院墙边的一棵枣树。这棵枣树还是我和父亲亲手种下的,至今有三十多年了。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职专毕业后仍然在学校兽医门诊部跟着高老师学习,几个同学邀约一起去验兵体检,在没有告诉父亲和老师的情况下就偷偷地去了。我的所有体检项目一路过关,并且在几天后按时收到了入伍通知书。我拿着大红通知书既喜又忧,喜的是我和同学一样取得了能够卫国戍边的好机会,忧的是不知怎么跟父亲交待。
  当我忐忑不安来到父亲面前告诉他实情时,父亲低头沉思起来。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父亲就从外面湾子边移来一棵小枣树,放在了东院墙边。等到太阳升起老高时父亲把我叫了起来,让我用铁锹刨出了一个一平米左右的树坑。然后父亲把枣树放在树坑中央摆正,让我用铁锹铲土往树坑里填。每填土二十公分左右就让我用脚踩踩,直到把土填实和填满为止,剩余的土就让我围着枣树筑了一圈小土坝。父亲用铁桶从院子西面的压水井处打来一桶水浇上,待到水全部渗透下去后又让我打来一桶水倒进去。几天后我就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坐着火车从章丘一直到达沈阳并中转去了大连,最后来到了遥远的海滨小城旅顺口,两年里小枣树到底怎么样了一直没有在来往信件中问过。
  两年后回家探亲,正是春节阖家团聚的时刻。大年初一早晨,父亲端给我半碗醉酒枣。接过碗,看着表面晶莹而颗粒饱满的醉酒枣,闻着迷人的枣香,忍不住狼吞了两颗,顿觉沁透心脾,浑身爽极了。两年没有吃过醉酒枣了,仍然是小时候的味道,馋得我一小会儿半碗醉酒枣就进肚了。父亲在一旁看着我,笑得满脸皱纹,没有说一句话。后来母亲才告诉我,这就是我亲手种下的那棵枣树上结的果。由于枣树树龄短,结果少,用杆子打怕打坏了,是父亲站在墙头上一个一个慢慢地摘下来的。枣装坛子后谁也不让动,谁也不让尝,就是等着我回来吃。后来枣树越长越高,枝繁叶茂,遮阴蔽日,父亲从墙头也够不着了,只好在地下铺上布单用竹竿打枣。
  我转业回到故乡后,来到了城里工作,每年春节照样能品尝到母亲做的醉酒枣。但母亲说,做酒枣的每一个大枣都是父亲亲自挑选和洗净的,磕磕碰碰过的枣都分了吃了,那样的枣如果做酒枣会烂在坛子里,做出的酒枣味道就大变了,很难吃。
  父亲去世后,我在八月十五前后赶回家打枣,然后重复着父亲的样子选枣由母亲做醉酒枣。每次在母亲身边听着她唠叨起父亲以前的事情,渐渐地我明白了:父亲让种枣树和把枣树种在墙边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吃醉酒枣,也不是为了打枣方便,而是希望每天看到枣树就如同能看到我。他心里盼着我像枣树一样顽强和努力地活着,长得不紧不慢不要紧,但一定要把根做扎实,因为只有那样才会有累累果实的那一天。说实话,我从内心里对不起父亲,让他失望了,虽然身体如他希冀的枣树般强壮,但却没有让他盼望到累累果实的那一天。
  现在母亲也走了,醉酒枣断档了,但那棵老枣树还在。每年我都回去打枣,每次回去也都会坐在老枣树下沉默良久,说不出的滋味。
  再有几天就是植树节了,想回去看看,和老枣树说说话,更希望在老枣树周围再种上几棵树,哪怕是随随便便地种上几棵,那样老枣树就不会寂寞了。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带着孩子上山种树去,等到山峦郁郁葱葱时,大地也不会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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