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凡人,伟大的作家
——悼念陈忠实先生
2016年05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赵先德
  陈忠实先生逝世的当天下午,陕西省作家协会打来电话,告诉我告别的日子是在5月5日。一夜无眠。与忠实先生相识的日子,那些本以为被繁琐的岁月掩埋的日子,历历在目。
  正如之前一篇回忆文中所述,我与他的相识缘于我策划的一次活动。那次在深圳关外的活动。好像是2001年春天,当时到会的有散文家周涛、杂文家陈四益等。陈忠实先生给我最初的印象还是关于写字的事。实事求是地说,仰慕忠实先生并愿求字的人,并不是因为他的书法,当然,他的书法作品后来越来越有味道。那时候,大家对他的那种敬佩敬仰,实际上是对文学的一种感情,是对一个文学的黄金后时代的感情,是对文学的一种敬畏,是对像陈忠实这样的有良知的作家的一种认同。有一件事更可以说明我的这个观点。当时,会议的举办地点是在深圳的关外。那个时候,进市区要办通行证。陈忠实先生的通行证,在过关的时候恰巧没有带。办会的工作人员告诉查证的边防战士,要过关的人是陈忠实先生,小战士愣了一下,打了一个敬礼,他有些激动的面孔能让人看得出来,他说他要去请示他的上级。经过小战士的请示以后,陈先生跟我们一起进到了市区。当时,市区里最著名的景观应该就算世界之窗。也是因为办会人员报了先生的姓名,世界之窗就派了一个副总带着专职的导游,恭候在大门外等我们。当时世界之窗的门票好像80块,每天有大约两三万人参观。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需要像先生这样级别的人去给他们宣传。但世界之窗表现出来的这种尊重,让从事文学的人感受到了一种尊严,让作为拿着深圳身份证的我找到了一种骄傲。因为,我到深圳的时候,很多人告诉我那是一个文化的沙漠。而这件事,改变了我对深圳的看法。当然,也更加深了我对那个时代由陈先生这样的作家营造出来的文学家形象的认知。当今天我们说文学衰微的时候,我们更多的应该是内省。当我们没有用生命去写作的时候,当我们拿不出真正有分量的作品的时候,当我们还在自以为是玩文学的时候,我们是没有资格来责备大众对文学不敬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当时,我并不认识陈忠实本人。不知道他的书法的人向他求字,肯定是对他作为一个作家的人格的一种尊重。记得招待方拿出了长长的一串名单,陈先生如数写了。过了一会儿,招待方又说落了两位局长,不好意思地写下名字由我转交。先生把名单放在一边,对我说:先德,我的字怎么样?我给你写一幅吧?没等我回答,他便把写好的一幅题了上款。从此,“淡月隐芦花”成为我的珍藏,也成为我办公室唯一悬挂的墨宝。
  一个月前,我接到陈忠实先生含混不清的电话的时候,两行没有落下的眼泪,似乎已经预感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不愿去相信它。2016年4月29日7点40分,是中国当代文学史应该记住的时刻,是一个时代、一个充满文学梦的时代的所有文学青年应该记住的时刻。大师的眼睛闭上了,但他的灵魂永远存留!
  一个月前,我就写过一篇关于先生的文章,我最想说的,便是先生发自内心的对文学的使命感的追求以及他取得的巨大的成就。记得好像是环球名人坊有一次采访陈先生。主持人做了一个假设,如果你在一个自由穿梭的时空当中,可以和任何人相遇,你最愿意见到谁?陈先生的答案是最愿意见到杜甫,他想给他送点小米。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中国当代作家对于杜甫的这种使命感的承继,最后能用成功的作品表现出来的,陈先生可能算第一人。有人讲陈忠实先生可惜只有一部《白鹿原》,但我们可以说艾特玛托夫只有一部《断头台》、索尔仁尼琴只有一部《古拉格群岛》、曹雪芹只有一部《红楼梦》吗?一个作家,如果有一部作品能够经得起时间的琢磨,能够穿越时空留给未来,那就是相当的幸福、相当的成功。
  陈忠实先生生前毫不掩饰一生当中要写出一部死后当枕头用的书的念头。一个作家如果没有这样的愿景,就不配成为一个作家,就像一个只想挣点钱享乐富贵的人不配被称为企业家一样。
  时间是一个伟大的裁判,是一个伟大的雕塑家,它能为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留下最美的剪影。但这个剪影是否能被后人认出,还要看我们个人的修为。而从事文学的人如果有先生当年的勇气,能耐得住寂寞,敢于浸泡在我们这个酸甜苦辣的时代,肯定会开创一个伟大的新的时代,新的文学的时代!谨以此文表示对于陈先生最崇高的敬意以及最沉痛的悼念。
  (本文作者为作家,动画片《小小鲁班》总编剧)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