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风先生在这里教我写诗
2016年05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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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庆祥
  上世纪70年代,我迷恋上了写诗,每天都要写出一两首诗歌才能入睡,那个时期像粉碎“四人帮”庆祝游行啦,毛选五卷出版啦,党的十一大召开啦,几乎所有的大事我都用诗歌记录下来。但是因为没有机会系统学习,我的诗歌也不过是“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上谁怕谁”的顺口溜水平,大部分只能登在车间的黑板报上。
  1977年11月,我去宽厚所街22号院串门,跟老同学也是书画家的鲁敏谈到写诗的困惑和困境。他说后院里就有一位老诗人,姓李,名根红,笔名“塞风”,咱上门请教吧。于是,我跟着他抬腿就往后院走。
  这是个东西长的大杂院,鲁敏住在前院,往里走,还有个套院。听到叩门,先生从北屋里迎出来,他看上去五十多岁,挺拔结实,浓眉下,眼睛炯炯有神,总是笑着说话。得知我喜欢写诗,先生答应看看我写的东西,还告诉我,历下区文化馆要办文学讲座,请他去讲诗歌创作,让我抓紧报名。
  历下区文化馆在解放阁对面,是一座老建筑,距离先生家不过二百来米。《写作知识学习班》是11月11日开课的,持续5个月,张振声老师以及塞风的夫人李枫老师都给大家讲过课。由于当年10月刚刚恢复高考,人们的求知欲仿佛一夜间被激活了,各个行业的青年人就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似的涌向文化馆去听讲座,去晚了连座位都没有。每逢周五下班后,我把两岁的儿子交给妻子,骑上自行车紧蹬半小时赶去文化馆,指望能坐在前排听课。
  塞风先生性情豪爽,讲课嗓门洪亮,那河南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挺悦耳。他自我介绍说是河南灵宝人,老家离三门峡很近。少年时代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6岁就发表了“面对东北角/早已义愤填膺/我拉圆/大地的弓”的著名诗句;他说写诗要有气魄,他用“地球像一张张开的弓,向着苍天射出愤怒的箭”表达抗争精神;他1940年就奔向延安,写出“天上云雀有家,革命者的心没有家”来抒发壮志……先生在讲台上诗情洋溢,用亲身实践来讲述诗歌理论和写诗技巧,大家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到塞风先生那么赤诚率真,同学们都希望得到他进一步的点拨,如永长街小学的语文教师胡安仁,还有一位在包头兵工厂回来探亲的诗友徐书贵,和我一起带上诗稿登门拜访。过了几天,先生回我满满的三页信笺,开头说:“一口气读完了您128首短诗,它们能吸引住我,证明了诗的魅力”,他要我在诗的语言、题材和构思方面下功夫,信末写道“愿更深地掘取诗的题材,像钉子一样入木三分,从数量中提高质量。因节后赴京,忙乱非凡,仅供一管之见。希常来玩,共同探讨诗的道路。”诗人塞风那么大的名气,却对无名之辈如此关爱,让我如沐春风。
  塞风先生教我写诗,不但给我开“小灶”,还鼓励我在学习班上朗诵自己的新作,他说诗人都应该激情满怀,放声歌唱。记得那堂朗诵课上,我走上讲台,心里咚咚直跳,看到先生鼓励的笑容,就壮着胆子亮开嗓门,朗诵起自己写的《黄河的怀念》:“脚踩彩云啊,我溯流寻踪;心飞河汉啊,我喊遍苍穹:周——总——理——”朗诵结束,先生带头为我鼓掌。这首诗还登上了当年业余作者梦寐以求的大报——大众日报《丰收》副刊(1979年3月4日)。
  在塞风先生推动下,历下区文化馆出了《历下文艺/诗专号》(1978/15期特刊),16开本总共14页,选登了20多位同学朗诵的诗作。刊物封面用红色的字体,配图是解放阁(那时解放阁还没有加盖现在的楼阁,仅有基座)。在那没有电脑也没有中文打字机的年月,区文化馆的刊物也只能用手刻蜡版,现在这种油印的东西已经见不到了。这些年,我虽然多次搬家,也添置了不少新书,但这本《历下文艺》仍然完整地珍藏在我的书橱里。
  宽厚所街,留下我学诗的足迹,每当路过宽厚所街,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塞风先生。如今,整条宽厚所街和历下区文化馆都被夷平改建,华美的“宽厚里”牌坊像新贵似的兀立着,标示着这里就是那条回不去的老街,但在我心底的胶片上,宽厚所街有我永远也抹不去的经历和记忆——塞风先生教我写诗。
  塞风先生辞世12年来,省内外报刊发表了很多追忆和纪念文章。我建议如今的宽厚里将老街当年的各界名人刻碑勒铭,让厚重的历史文化与城市新貌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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