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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正
这是一个雨天。
霹雳在芙蓉街候车亭上空炸响,闪电刀子般划着候车乘客的脸,一下又一下。
雨帘里,终于有一辆出租车蜗牛般缓缓驶来。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喜悦。
我像风中的树,使劲挥舞着右手,以便引起出租车司机的注意。
“请问您想去哪儿?”一位中年女司机靠边停车后,摇下右车窗,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姜家庄。”听我报完地址,她看了看手表,犹豫着同意了。
我一头扎进漫天雨幕,钻进了车厢。
“还有没有去姜家庄的乘客?”女司机冲着候车的人群喊了一句。
“我有急事,你就别拉其他乘客了,算我包车!”看到还真有两个人,跃跃欲试着想拼车,我阻止了女司机。
出租车启动。候车站牌向后倒去,两个不满的眼神,也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没承想,雨下得这么大!刚才跑着上车的这段路程,我竟被淋得如落汤鸡般浑身湿透。
“擦擦头发吧,别着凉了!”女司机递给我一块毛巾。接着,她打开了汽车收音机。“当缘起和缘灭,我们的过去,已不能重写；我失去了全部的世界,在这伤心的地铁……”李宗盛的经典老歌震荡着我的耳膜。
把毛巾还给她,我长吁一口气,任汽车在雨中飞驰。我又把头仰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完全沉浸在这舒缓悦耳的音乐声里。
“吱——”车子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后,猛地停住了。像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的整个身子也猛地向前俯冲下去。
原来十字路口处,迎面疾驰来一辆电动三轮车,司机不管不顾,逆向行驶,或许是急着回家吧!只见电动车司机脸不红心不跳,跟没事儿人一样,在我们车前,风一样高速驶过,车轮溅起一片白亮亮的水花。
“唉!”女司机摇了摇头,苦笑一下。
出租车重新启动。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一声响雷,车前的雨刷快速摆动着,雨更大了。
汽车马上就要驶入工业南路,我的右手不由地伸进了衣兜。
“这么个大雨天去姜家庄,你在那儿住还是……”进入颖秀路后,车辆和行人渐渐稀少,女司机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后,和我聊起天来。
“嗯……在那儿住……”女司机的突然发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并没有收回目光,仍出神地盯着车子正前方,胡乱应承了一句。
“刚才,我本不想接你的活儿呢!天不好,路又远,再就是我都跟……”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后半句话刚到喉咙,尚未吐出。
她将车靠近路边停下。“宝贝儿子,你放学了吗?嗯。爸爸接你回家了吗?好,妈妈开着车呢,回去就陪你过生日!”电话很快挂断了。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您两分钟!”女司机轻轻转过头,满脸歉意。
“没事!是你儿子打的电话?”我顺口一问。
“是啊!今天是他12岁生日,跟他说好了,今晚我跟他爸爸一起陪他过生日。”说起儿子,女司机的脸上绽开一抹幸福的笑容。
“其实,我跟孩子爸爸早就离婚了,孩子归他。一年到头,也只有在孩子生日这天,孩子才能同时见到父母……”她像是自言自语,但更像是跟我倾诉。
“那你的儿子,一定很可爱吧?”我赶紧岔开话题。
“嗯,我的手机桌面上有他的照片。”接过手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映入我眼帘。
女司机轻换挡位,车子飞一般向前行驶着。
“好了,前面站台停车,我在那儿下!”
“啊?可是还没到达目的地呢!”女司机一激灵,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愕然地看着我。
“你没听错,我就在那儿下车。”
女司机一定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单身爸爸,每天都要面对孩子找妈妈的哭喊声。
出租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把右手抽出衣兜,紧握着的匕首已经割破了我的手掌,鲜血顺着五指滴淌在湿漉漉的路面上。
扔掉匕首,我一抬头,才发现,天空已微露出淡蓝的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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