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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苑辉
经过了一季寒冬的侵袭如今的春意依然凉心透背。千佛山上,穿着白衬衣外加黑色西装的葛大爷仰头望了眼天空,天上的白云似乎静止不动了。葱茏的小区里空空荡荡,偶尔可见一两个老人陪着孩子玩耍。
从来没有发觉白天那么漫长那么百无聊赖,葛大爷一个人走在路上,内心深处的空虚常常让他混沌、难受起来。他想找个人聊聊天,可是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主动向人搭讪,却时常遭受一些白眼,仿佛他是一只老色狼。
葛大爷见一腆着肚子的妇女手持燃香向金佛叩拜祈福,便悄悄地对她说:“喂,有人要跳楼了!”那个妇女白了他一眼,葛大爷自感没趣,继续漫无目的游荡。
一棵高大的龙眼树下,几个老头在下棋,偶尔迸出一两句他听不懂的白话。旁边,一名嗑瓜子的小姑娘双眼盯着远方山下正在施工的摩天大楼发呆,他靠过去说:“小朋友,我觉得有人要跳楼了。”
小姑娘收回目光,疑惑地盯了半晌,往四周瞅了瞅问:“大爷,您是不是眼花了?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跳楼?”
“哦,”葛大爷原地若有所思转了个圈,“是不是活腻了?——这佛真大啊!”他边说边走,身后躺着的金佛投下奇异的影子。有人扭头望了望,嘀咕道:“这老头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天天一个人自言自语瞎逛。”
每天都是这样,没有人搭理他。也不知逛到什么时候,反正肚子饿了,就找个店铺随便买些零食当做午餐,走累了,就靠在路边、树底下、台阶上歇一会儿。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或者刹车声猛地惊醒了他,他又接着瞎走。反正回到家也是一个人,更憋闷更无从言说。外面总可以看见一些人,也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是鲜活的。
夜幕降临或者夜色将深之时,葛大爷的手机会滴哩哩响起来,手机里头儿子或儿媳一定会质问他瞎逛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着家。他不想说话,累,或者懒得说。这天回家后,没洗手,直接坐到凳子上准备吃饭。儿子埋怨道:“爸,你怎么不先去洗手呢?”
“有人要跳楼。——他会向死而生!”葛大爷的眼神突然注入某种异样的神采,好像点亮了一盏灯,那灯光足以照亮他空洞的心房。
“爸,你怎么总这样?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这句话你都说得我们耳朵起茧了!”儿媳不耐烦地说。
“你妈的忌日差不多到了……乡下真好……你们结婚那么久了怎么不生个孩子呢?”葛大爷拿筷子的手有些抖,好像得了帕金森病,干燥的嘴里东拉一句西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儿子听了,生气地答道:“爸,我们才结婚两年,我们不想那么快生孩子!”然后一家人无话,各自默默吃饭。
“爸,你可以写写字练练书法呀,你没退休前不是喜欢题字吗?”儿子顿了顿筷子问。
“那是县城,我们老家的县城。”
“哪里不都一样?现在城里生活水平高,比乡下强多了。白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和静都挺忙的,下班了有时还要加班,不就图个先苦后甜嘛!”儿子说完,嘴里嚼着一块乌黑的木耳,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婆。葛大爷两眼呆滞,放下了筷子,不吃了。他碗里的白米饭才扒完一半。
日子也就这样过呗,每座繁华的城市每天都在高速地运转,谁顾得上谁啊。当然,最近还不断听到某某“大老虎”被纪检委打落下来的新闻,或者某某女在某地被杀等。拥挤的城市每天都有各种奇闻,见怪不怪。
一天,有人听到了一则新闻:“本台讯,省城济南克拉之滨花园小区有一位姓葛的大爷从17楼跳下身亡。据周围的居民说,老人生前似乎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喜欢在小区附近瞎逛,喜欢跟陌生人搭讪,其儿子悲痛欲绝不愿多说,本台记者打听到,这位葛大爷退休前是老家县城的交通局副局长……”
听到这则报道的人们忍不住唏嘘了一下,又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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