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民
妈妈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也许大部分朋友并不需要记得那么清楚,因为他们只消回到家,亲口尝尝早已被妈妈端上饭桌的菜就知道了。可是我却连这么微不足道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了,母亲已经离开我13年了,尽管许多年过去,母亲做的最后一道菜却长留我心,至今忆起,仍然回味悠长,实际上,那只是一道再平常不过的土豆片而已。
当时我正在伯父任职的大学里打工,一天下午,他有事开车回老家,当晚即赶回学校,知道离家不久尚且年少的我一定想家,便捎着我一起回去。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儿童节。
在家仅仅几个小时,母亲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眼神里满是爱怜和不舍,对刚刚走出家门的我,她一定牵肠挂肚,毕竟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可是,少年的我怎能体会母亲的苦心,含混着应付几句便跑出去找小伙伴儿了。
直到天色渐暗,我想起伯父嘱咐当晚返校,才匆匆往家里赶,母亲一定因为我的回家而六神无主,放弃了一切农活儿家务。心里想的,全是和小儿多说上一句话,为小儿做一次他最爱吃的饭菜。我到家时,母亲已经盛好一碗刚出锅的酸辣土豆片,冒着热气,透着一股酸丝丝辣乎乎的香味,在外面疯了那么久的我顿时觉得好饿好饿,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着,母亲在一旁轻轻笑着,一直看我吃完。很快,伯父便载着我返回了学校。
六天后的深夜,我正准备睡觉,传来一阵急促地拍打窗子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拉开窗帘一看,是伯父,他看起来神色有些慌乱。我立刻起床开门,他不由分说,让我赶快收拾一下跟他回家。年少的我大概可以猜到家里一定出了什么急事,但少年尚不识愁滋味的天性,让我远不会料到,这一次,竟是母子的永诀。
车开得很快,伯父也终于平缓心情,问我母亲平日的身体状况,这仍然没有激起我更多的联想,直到车子径直驶入县医院。我突然感觉不妙,不等车停稳,便飞奔进灯火通明的病房大厅。
陆续看到家人,围站在大厅一张病床的四周。躺在床上打着吊瓶,已经昏迷不醒的正是我的母亲。只听大脑嗡一声,清晰而沉重,我一下子扑倒在母亲床边。
我至今仍不十分确定是否真的有预感这一回事。想起一周前回家,母亲比往日对我更加亲热,好像和我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爱,临了还要在并不是饭点的时间特意为我做一顿我爱吃的土豆片,似乎明知今生母子缘分已尽而百般补偿。
而我,也在她即便离开多年以后,依然坚信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总有一天,会再回到家里,为我做我最爱吃的土豆片。
前几天,跟刚生下小侄儿的嫂子聊天,她对我埋怨完我哥的种种不是之后,突然说道:我知道咱妈离开的时候,他没见最后一面,从那时起受了刺激,脾气变得有些暴……
电话这头的我,鼻子一酸,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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