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
鲁春生和林婧相识在大明湖畔,他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阳光,温柔而不炫目。林婧站在开得最好的一片荷花池旁,冲他微笑。当这个女孩把相机递给他请求他帮忙拍张照片的时候,他没感到什么特别,他见过太多的美女,这个女孩最多算是质朴素雅。可是透过镜头去看林婧,他拿着相机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在婀娜多姿的荷花簇拥下,林婧显得那样恰到好处,仿佛她就是她们当中的一朵,在微风中亭亭玉立地摇曳,阳光在她的身上流转轻拂,给她镀上了一层光芒。
春生看得痴了,林婧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快点照啊”,她轻轻地催促,春生这才缓过神来,他非常用心地设计着怎样把照片拍好,他们从汇波楼,来到月下亭,在铁公祠看千佛山的倒影,来历下亭短暂驻足后,路过稼轩祠又来到了趵突泉。春生跑前跑后地给林婧拍照片,前后左右地调换着位置,又蹲又站地寻找着灵感,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但他仍然乐此不疲。两人站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起翻看着照片,林婧拿出手绢给春生擦汗,两个人眼中都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结婚后,特意在历下区租了房子,可以看到一年四季湖边美好的光景。春生咬咬牙用剩下的全部积蓄买了一个单反相机,林婧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常在湖边晨练散步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对小夫妻,男的举着一个单反相机追在女的身后拼命拍照。
转眼数年,春生生意越做越大,很少有时间陪伴林婧。林婧生完孩子身材走样得厉害,可她依旧喜欢拍照,常常跑到大明湖用手机去拍,然后用美图软件修得漂亮一点,发到微信里。春生已不再看她的微信朋友圈,林婧对他来说慢慢变得像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味,毫无波澜和美感。就这样,他有了一个情人,性感妖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林婧路过大明湖,景色如此熟悉,一时兴起,拿出手机和自拍杆,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突然手机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过头,看见春生拿着以前买给她的单反相机从车上下来,内心一阵欢喜,她等着他朝她走来,这种久违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
春生走着走着,转了一个弯,朝另一个女人走去,女人显然已经等了一会,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春生宠溺地揽了一下她的肩,把镜头对准了她。林婧呆住了,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老公跑前跑后地给那个女人拍照片,前后左右地调换着位置,又蹲又站地寻找着角度,累得满头大汗,突然一阵眩晕,太阳在她头顶热烈地炙烤着,所有的东西都变成白花花的一片,她竟有些站不稳了,她用手紧紧地按着心脏的位置,因为那里有东西在坍塌,她一直以来挂在脸上的优雅宁静,一点点碎裂开来,掉在地上,摔成粉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忘了自己是怎样离开的。相识十年,鲁春生头一次看到林婧这样一张脸,扭曲而绝望。他想对林婧说好多话,他想说“其实刚刚举起相机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这里是属于你的,我找遍了所有的角度,怎样都不能把她拍进我的心里”,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情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有那只单反相机,落寞地躺在地上,已经支离破碎,就像他们的爱情。
从那天起,鲁春生再也没见过林婧,他一遍一遍地刷着林婧的朋友圈,没有任何更新,只有以前的照片,目光空洞地望着他,似乎希望他能看她一眼。
那只单反相机还放在书桌上,春生已经将它修补好了,却没有了原来的精气神,旁边放着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林婧拍的第一张照片。一阵微风吹过,照片翻转盘旋落在了地上,泛黄的背面写着两行隽秀的字:“谢谢你充满爱的镜头把我拍得这么美,我希望你一辈子做我一个人的摄影师,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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