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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存中
宽厚所街的中间向南有一条小巷,直通南马道街,这条小巷叫神道,也叫独门巷。在我的记忆中这条小巷里只有一户人家,坐西朝东,这家住户可能因为其胡同只有一个住户,故称其为“独门巷”吧?我不知道它是属于南马道街呢还是属于宽厚所街。但我知道著名画家单应桂早年就住在这里。
既然是“神道”那么敬奉的是什么神仙呢?
原来,宽厚所街中间向北是武库街,武库街北头有一个县城隍庙,“神道”是县城隍老爷出行所走的道路,故曰“神道”。从前,城市都用砖或者石头围起来,墙外挖上河渠,这叫“城池”。有城无水曰“城”,有城有水曰“隍”,这便是“城隍”的来历。后来演变成了城市守护神的名称。阴曹地府的城隍相当于阴间的“市长”。但这个阴间的市长不是谁想当就当的,还须经过考试才行。《聊斋》中首篇就是《考城隍》,相当有趣。这个故事反映出蒲松龄科考屡试不中的焦虑心情。
济南过去有三座城隍庙:府(济南府,相当于省级)城隍庙在将军庙街,督(督办检查,相当于中央级)城隍庙在东华街,县(历城县,相当于济南市级)城隍庙在武库街。庙里的各路神仙很多,十殿阎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判官小鬼什么的。老人们讲,过去城隍庙里悬着一块匾上写着:“你可来了”。至于武库街里的城隍庙里有没有这样一块匾,就无从考究了。每月的初一、十五是城隍老爷出巡的日子。有人司职专事奉迎:打幡的、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好不热闹。就拿武库街上的县城隍庙来说吧,一干人等从武库街出发吹吹打打地到宽厚所街,到关帝庙前的神道拐弯向南,进南马道后沿城墙转一圈儿,然后原路返回。这是城隍老爷出行巡视。清朝末年,取消科举,所有的庙宇、观、庵等等场所都改以学校,推行新的教育制度,城隍庙被废除,而代之的是一所小学,解放后又成为济南市历下区教育局的所在。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剩下了这条徒有其名的神道。神道里的这家独一无二的住户,是一个非常简陋的院落,少年时期的单应桂,在这里度过了她冷清、寂寞的时光。
毋庸讳言,神道是一个灰暗、阴深而且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小巷,特别是在黑夜时从这条街上走过,肯定会令人产生一种恐怖的感觉。单应桂就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她去芙蓉街夜校补习英语,回来的时候,走到舜井街,碰到两个小流氓追她,吓得单应桂手也凉了,腿也哆嗦了,拼命地往家跑。进了独门巷之后,小巷里没有路灯,心里更加害怕,好不容易跑到家门前,她双手擂鼓般地敲门。父亲打开门,单应桂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惊恐之余,连话也说不出来。从此以后,父亲再也不让她去参加夜校的补习了。
济南解放后,单应桂上了女子中学(济南二中前身),当时教美术课的有陈维信、刘小青、黄之亭,此时,单应桂就表现出在绘画方面的才气。班上许多同学厌烦于美术方面的训练,对于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他们经常让单应桂代劳。结果单应桂上美术课时在画,上数学课时仍然在画……后来刘小青老师发现,交上来的美术作业,其画风千篇一律,疑似出自一个人之手——西洋景终于戳破了。
济南战役之后,独门巷,也就是神道,已经被战争摧残得面目全非,单应桂一家搬迁到了纬三路她舅舅家去住,从此结束了在独门巷即神道的生活。
2001年6月,画家单应桂重新回到这个在她记忆中留下太多烙印的地方——曾经度过少年时光的小院,不禁心潮澎湃,她挥笔写下了一首诗《寂寞独门巷》:“常忆十三少年时,独门巷里岁月寂。门前古老石板路,水车轧过漉漉湿。老翁挎篮沿巷卖,蹒跚移步声声嘶。苍声渐远悠悠去,唯留空巷无人迹。倚门望穿盼日斜,双亲谋生归来迟。奈何教儿守空院?常叹四邻少人居。球虫唧唧人无声,黄叶落地泥尚知。谁怜邻家小儿女,含泪窗前读唐诗。”
解放后,画家单应桂迎来了她人生之中的美好时光,上了女子师范学校,从师于张茂才先生,参加过淮海战役慰问团,在新华书店担任过美术编辑工作……后来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而今成了一名成就斐然的大画家。
如此说来,宽厚所街还真沾有不少“神气”呢!你看,宽厚所街走出了诗人塞风(李根红),书法家魏启后,还有画家单应桂,诚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难道算不上是一块风水宝地吗?
今天的宽厚里,虽然县城隍庙、神道,包括小王府街、三曲巷、藩安巷、武库街,洪字敖等等已经不在,我觉得仍然充满着那种“造化钟神秀”的灵气,不信,你到这里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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