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吹角连营
2016年06月15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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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学辉
我是1988年参加高考的,距今已经整整28年了,但许多往事恍然如昨。辛稼轩有名句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对于学生和书生而言,笔就是他的剑；考场就是他的连营。也许是人过中年容易怀旧吧,近来不时地回首往事,当年高考的一些经历,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当年高考文科要考数学(文史类,120分)、语文(120分)、英语、政治、历史、地理,共六门,满分是640分,在考前填报三个志愿。那真有些赌博的味道,时常有胆小的考生,考分很高却只填报了一般的高校。1988年高考和以往相比,还有个变化,就是取消了此前的“预选”。预选,即报考资格考试,大约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考生能通过。
农村中学信息很闭塞,我当时只知道北京大学、南开大学两所大学是名牌。当咨询老师时,老师只答道:“你想报哪个就报哪个吧。”那自然就是北大了,但我母亲不同意,认为风险太大,要求报考山东师范学院。我极其不愿意。最后听取了邻居(烟师毕业生)的意见,决定第一志愿报考山东大学。其实,山大、山师,我当时都没有任何了解。第二、三志愿,就是点缀性的了,我依次填了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想来颇为好笑。
高校确定之后,就是报专业。这时家人没有发表意见,我就按自己的兴趣,全部填报了历史系历史专业。一个意外的情况是,山东大学招生简章上的历史系历史专业,那年招生30人,却标明是“校外班”。难道历史系在山东大学的校外上课吗?当时纠结、犹豫了好大一阵。入学后才知道,简章上的“校外班”三字纯属衍文,历史系办有校外班不假,但那是在滨州办的,并非正式录取的本科生班。素以文史见长的山东大学,竟然在历史系的招生简章上出现了这么大的错讹,无论如何是很不应该的。
高考是在7月7日-9日举行,栖霞三中离县城考点有近百里路,各班由班主任带队,学校出动大客车,把考生们提前三四天送到县城考点。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我在宿舍前面,把当做床垫子用的麻袋里的麦穰倒到空地上,大多数的课本、笔记、模拟卷子也都扔了进去,然后点燃了,很酷地注视着它们慢慢灰飞烟灭……客车开动了,车轮飞驰,望着逐渐远去的中学,苍凉和悲壮愈来愈在胸中激荡起来,心里不停地念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旦落榜会怎么样?当时是不愿想也不敢想的问题。
考点设在栖霞县城栖霞一中的校园之内。考场,就是一中的教室。住宿,住在一中高一、高二学生的宿舍里。我是农村的孩子,此前从未住过楼房,也从未在楼房里上过课。所以,对考场和住宿条件,那真是一万分的满意。食堂提供的伙食更是好极了,高考期间,我们交了每人十元的伙食费,要知道,高三时我们每月的菜金才五元,高一、高二时才只有两元。毫不夸张地说,高考这段时间的伙食,是我中学阶段吃过的最好伙食。到校门口闲逛时,我还买了点杏子,放在枕头边自己偷偷吃了三天,主要是为了取个幸运的口彩。毕竟,人都是需要自我心理安慰的。
临考前一天,教数学的林老师自费赶过来,紧急又给我们讲解了几道大题。还别说,真就有估中的同类型考题。林老师,曾经是我母亲的初中数学老师,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我们都很感激他。班主任辛老师则在当晚传授了我们最后一个高招:“如果遇到不会做的考题,就想:我不会,别人更不会。”想想这也是经验之谈,考试必定会碰到自己不会的难题,过于锱铢必较就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甚至于鸡飞蛋打,这时不妨一笑置之。
1988年7月9日下午4点,高考终于结束了。我走出考场,夏日阳光依然灿烂,成竹已然在胸,估算自己的成绩当在530-550分之间。结果是以540多分的总成绩,顺利考入山东大学历史系历史专业。这个成绩,在栖霞三中排第一名,在山东大学历史系历史专业排名第三。对于我这样一个农家子弟而言,高考能够取得如此结果,的确得来不易。
28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与现在相比,当年高考的时代特征还是十分鲜明的。譬如考试是全国统一命题和统一试卷,尽管是按省份划线录取。再就是竞争残酷。1988年高考全国录取率是24%上下,山东作为高考大省,烟台作为高考大市,竞争程度无疑更加激烈。栖霞三中那年总共考取本科七十余人,我班考取七人,录取率仅在10%上下。更为突出的,是高考的分量极重。当时高考仍有古代科举考试之风,特别是对农家子弟而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考取和落榜,人生的轨迹就完全不一样了。高考成功,不仅意味着可以免费进城上大学,更还有转城市户口、粮油关系(俗称“吃商品粮”)、分配工作等一系列待遇,甚至“读书做官”、“学而优则仕”在当时也并不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和空话。回报既然如此之厚,当年复读六七年“范进中举”式的高考喜剧遂频繁上演,想来令人唏嘘感叹不已。对今天的高考学子而言,这些大多已经是遥远的过去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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