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曙明 千佛山东麓有处王乐平陵墓。墓地的历史虽然不过才八十年,但岁月的沧桑却让它已经成为遗址,说来让人很是心酸。 如今王乐平墓地的那片山林成为了济南地震台的驻地,人们要想祭拜先烈亡灵,只能绕道千佛山东路,进入济南地震台后,才能抵达墓地遗址前。 说起王乐平,时下的年轻人知道的不多;说起王乐平陵墓,知道的人也就更少了。不过,要是让“老济南们”说起来,王乐平当年可是赫赫有名! 王乐平是在民国十九年也就是1930年的2月18日遇刺身亡,3年后被安葬在千佛山东麓的陵墓内。据史料记载,1933年春天,在其遇难3周年之际,由汪精卫、陈公博、于右任、蔡元培、丁惟汾、孔祥熙、冯玉祥、李宗仁、何香凝等130人,为王乐平发起公葬并为他募捐修建了陵园。汪精卫时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长,陈公博时任国民政府实业部部长,于右任时任监察院院长,孔祥熙时任中央银行总裁,蔡元培时任大学院院长,冯玉祥时任军政部长,丁惟汾时任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如此多的达官贵人为王乐平发起公葬并募捐修建陵园,可见他当年的社会影响之大。 王乐平是在上海遇刺身亡的。遇难后,其灵柩先是安放于上海南市谨记路的齐鲁别墅,1933年秋运抵济南进行了安葬。那年10月19日的《大公报》曾刊登过报道,记载如下:“王乐平遗亲,随津浦四次车北来。十八日晨过泰安,冯玉祥派代表陈国梁致祭。济站事先扎松牌坊,并在站设公祭处。十八日派军警各一队,在站警卫。晨九时二十分,灵车抵济。王之家属及中委(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范子遂等同来。韩氏(韩复榘)代表李树春、中委(同上)朱霁青及本市各要人、各机关团体代表五百余人均亲到站,先将灵柩运祭台后,即行公祭仪式。奏哀乐、行三鞠躬礼。嗣即启灵,由军警各一排护送,运至中山公园,停四照厅内。厅外搭祭棚一座。定二十一日由各机关、团体、学校致祭。二十二日晨,民众自由致祭。午后一时启灵,安葬于千佛山东麓。” 王乐平当年的陵墓规制是陵园,这从后人的介绍中我们大致可以想象。陵墓坐西面东,时下济南地震台所占的那片山林,大都是原来的陵墓占地,面积约有四十多亩。陵园大门前有座牌坊,上书“王乐平纪念堂”,是陈公博所题写。墓道自下而上,分为五段,最上方是陵墓的主体建筑。主体建筑周边依山就势建有半圆形的石砌围墙,墓前矗立有巨大的墓碑,碑文为汪精卫题写。墓中除棺木外,还放有一个“亚细亚”铁桶,桶内装着王乐平遇刺时着身的血衣。整座陵墓庄严肃穆,为济南当时最大的烈士陵园。 王乐平是山东五莲人,自幼聪颖过人的他,18岁那年曾考中秀才,如若不是1905年科举废除,没准他也能进士及第。1906年,22岁的他来到济南府,考入山东高等学堂。但是,他对学业没有专心致志,青春的热血让他成为“愤青”,1907年就加入了中国同盟会,并从此开始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生涯。 王乐平是辛亥革命的先贤,曾几何时,为了推翻封建王朝,他曾不遗余力地为辛亥革命摇旗呐喊,参与并组织了呼应武昌起义的山东独立运动;为了粉碎袁世凯的复辟皇帝梦,他积极参加了反袁的“二次革命,并曾为之四处逃亡且矢志不移;为了宣传民主与科学,他创办了“齐鲁书社”,经销进步书刊,极大地影响了追求真理和民主解放的青年知识分子;为了维护国家主权,他领导了山东的“五四”运动,组织请愿团北上北平,鼓动北洋政府拒签丧权辱国的对德和约;为了维护民族独立,他组织山东民众,在“五三”惨案中开展了大规模的抵制日货运动,让日本帝国恼羞成怒;他虽然是国民党的高官而非共产党人,但却是国民党左派中坚,因而成为共产党的亲密同志和患难战友;他是孙中山的忠实信徒,终生信奉三民主义,面对蒋介石的独裁,义无反顾地组织了国民党改组派,且实为改组派的中坚人物,并由此最终遭到敌对势力的暗杀而遇刺身亡。王乐平是辛亥先驱、是民族精英、是崇尚民主自由的斗士,是值得后人追思怀念的先贤。 如今的王乐平墓地,陵园早已经不复存在,陵墓也仅存那块孤零的墓碑。据任宝祯先生在《千佛山》中记载,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以前,陵墓保存完好,但从1958年之后开始屡遭破坏,至十年动乱初期,便被大规模拆毁。陵墓被夷为平地后,部分石料被运到了五龙潭和江家池铺设了泉池和道路,只剩下那块墓碑倒卧在野草丛中,墓地遗址后来则成为济南地震台的驻地。解放前尚能保存完好的王乐平陵墓,解放后却惨遭如此命运,说来让人不胜唏嘘。 从1933年到1958年,“王乐平”安息了25年;从1958年到1966年,再从1966年再到今天,“王乐平”却哭泣了55年。王乐平是辛亥先贤,是民主勇士,是民族英雄,是共产党的亲密朋友,我们不知道世人还能让他哭泣多久。 距离王乐平墓地北向不远处,有处辛亥革命烈士陵园,安葬有23位辛亥先烈,他们与王乐平是浴血奋战的同志、战友。陵园始建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后因抗战爆发而中断。1981年辛亥革命70周年时重修。如今的辛亥革命烈士陵园虽然冷清,却不失庄严肃穆,而与之相邻的王乐平墓地却满目凄凉。 那日午后,伴着清冷的北风,我又来到了王乐平墓地遗址。遗址前,枯黄的野草随风摇摆,枯槁的树叶随风漂移。遗址近在眼前,修复远在天边,抚摸着那残破且难以辨认的碑文,我仿佛听到了王乐平的哭泣声。在那哭泣声中,我的心在不停地颤抖、颤抖、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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