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的大娘
2015年04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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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

  我七岁那年,父亲因为母亲的病而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四个子女,忍痛把我们四姐妹分散到四个亲戚家里。年龄最小的我,被父亲安排在大娘家,从此,大娘成了我的母亲。
  刚开始去大娘家,我有点不习惯。大娘家有七个小孩,最小的比我还小两岁。在大娘家,一年到头基本上吃不到肉,晚上睡觉都是四五个小孩挤在一张木板床上。最要命的是,大娘把好好的电线扯掉,晚上燃起煤油灯;她把又大又甜的柚子和橙子打包,结结实实地捆起来,等大雪过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她把雪白的大米和金黄的菜油拿到集市上去换钱,却用红薯给我们充饥,用咸菜让我们下饭……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大娘就是现实版葛朗台。她不但对我们小孩子抠,对自己更抠,赶集到镇上卖东西,挨到天黑,也舍不得花一元钱吃一碗米粉。感冒生病什么的,在床上躺两天,如果仍然起不来的话,就喝一碗石灰水。用她的话说:石灰水是凉性的,生病都是因为上火,喝了就没事了。
  虽然大娘这么抠门,但几个小孩却非常争气,相继考上大学。那时候,虽然学费不贵,但是,一个农村家庭要供养几个大学生,真的很不容易。到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大娘的家里更穷了,连咸菜就稀饭都没得吃,可能是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吧。而我自己家,由于母亲长年疾病的拖累,父亲早已累得没有人样。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心如死灰,心里来回盘算着:自己的父母靠不住,这么抠门的大娘肯定不会有钱让我去读书,况且,我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因为这些顾虑,我偷偷收拾行李,准备南下打工。可是,就在要上车的那一刻,一双粗重的手突然从背后拖住我。我回头一看:是大娘!她愤怒地指责我为何一声不吭就决定离开,紧接着,她从布袋里拿出一叠东西放到我的手心里,说:“你的那份学费,我在几年前就一点一点地为你攒着,已经攒得差不多了。”那一刻,我无语凝咽,既羞愧又感动。
  后来,我去了北方的城市上大学。因为路费昂贵,整整三年,我都没有回故乡,每到寒假暑假,就在学校打工,以补充自己的生活费用。而我的学费,大娘总会按时给我寄到学校。那个时候,渐渐懂事的我暗暗发誓:等我以后出息挣钱了,一定要让一辈子受穷的大娘好好享受下半生。那年,毕业分配的情况出乎意料地好,我被分配在北京一所有名的学校。
  但是,我却再也没有看到大娘。因为,在我回到故乡之前,大娘就已长眠于地下。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大娘长得人高马大,是家里的主劳力,以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重病。可是,家里人说,一次在地里翻田时,大娘被生锈的耙子钩到了脚,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喝了几碗石灰水,病入膏肓的时候被家人强行送至医院,却被告知得了血癌,得做透析和化疗。医生还说,如果当初被耙子钩破脚的时候能及时送到医院,只要几十块钱就可以把病治好,可惜……
  一转眼,时间转过二十几个春秋,我的身上虽然也沿袭了大娘的勤俭习惯,但怎么也比不上她。每每想起大娘的一生,想起她把最珍贵的财富全用在孩子的教育上,这种精神,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味和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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