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七十二家房客
2016年04月2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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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念
人生漫长路的特殊节点,总能荡起情感的涟漪。
我年轻时居住的地方,与一部电影的名字同名:七十二家房客。因名字好记,又有知名度,当地人便把这个温馨诗意的名字留给居住在这里的人们。
蓬莱七十二家房客,它坐落在蓬莱市钟楼西路顶端,位于小泰山脚下的一片平房,属于县城郊区。房子外面就是庄稼地和果园,出了门远处就是小泰山,是屏风一样的青山。
这些平房是市里集中突击解决各单位人员的住房紧张问题,上世纪80年代中期盖的,两排七十二户。从外观上看同农村的房子一样,灰瓦白墙,独立小院,但屋内结构不同,三间房,东西两间可做卧室,中间隔开,一分为二,里面做厨房,外面是客厅。那时候是福利分房,不用自己买房。当时我已经工作了五六年,能分上这样的房子也很知足了。
在平房里我度过十二年的青春光阴。结婚后第一次有了自己家的感觉,不久,孩子在这里出生了,温馨快乐的日子从此有滋有味地生长,我的母亲在这里住了三年,把孩子带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
七十二家房客住着的多半是事业单位、政府机关的,每日衣冠齐整、夹着公文包的干部踱着方正的步子,气宇轩昂地赶路上班。孩子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系着红领巾雀跃地出门,踏着泥路去上学。也有专职的家庭主妇,早早提了菜篮,约了伴儿聊着天去菜市场。下了班,一些女孩一只手拎着从单位食堂取回的一篮蒸饭或一壶开水,另一只手晃着一串钥匙从大街缓缓而过,步态轻盈,娉娉婷婷,身姿袅娜地经过一户户人家。邻家的小林哥几个大男孩总要在她们身后发出几声尖叫或脆脆地吹出一串哨声,引来女孩一个羞涩的目光或略带愠怒的低语。
房客中的女孩们大多在琴声乐语中熏陶过,有好些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跳印度《拍球舞》的阿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转动自如,一板一式像极了热烈奔放的印度少女;会拉小提琴又能唱女高音的小静常常在晚会中压轴出场;身段高挑的华子则是每场晚会的报幕员……每到节日庆典,这些花一样的女孩便要比平日更娇艳,她们化了妆,穿着演出服,一道相邀着去剧院。
男孩们穿梭在田野中,奔跑、跳跃、打滚,累了、困了就躺在田里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望着那让人五脏六腑都干干净净的天,那个年纪,那个世界,又怎会有什么无法释怀的忧愁?
那时候,闲情逸致与我无缘,因为年轻,因为有对文学的那份执着、对公安宣传工作的追求和对书的痴迷,闲暇时间一心扑在写稿上,字里行间都蕴含充沛的情感,好像今生为文字所生。
上世纪90年代后期,因这里的平房不参加房改,我原想等房改了在此盖个二层小楼的梦想也化为泡影,慢慢地,七十二家房客逐渐有人家在外头盖了房或买了楼,开始往外搬迁,直至老住户全部搬走了。搬走了一家,又迁入新的住户,热闹依旧,只是渐渐少了一些熟悉的身影和那种文化味道。
现在我也穷其一生积蓄买了宽敞的楼房,面积比平房大好几倍,高高在上,不接地气,仅有我和妻子两人住。年轻时住过的平房,房间小,可住的人多,至少住了我家三口和母亲,虽拥挤但热闹,且生活味道浓厚,日子有奔头。如今的我十分留恋居住在西山七十二家房客的那段岁月,那里接地气、通神灵,“全村人”和睦相处、关系融洽;那里我每天早晨起来可以悠闲地逛逛大山、舒展筋骨,呼吸新鲜空气,与大山做精神对话;大山上的一切植物是报告季节的天使,让我比住在市里的人最先感受到每个季节的到来,提醒我珍惜年年岁岁春夏秋冬的时光;那里是我文学创作起航的地方,我的第一篇作品就是在那里诞生的;那里是我有人生梦想和形成一种理想生活方式及内心信仰的发源地……
蓬莱七十二家房客,我真想再回去住,那里有我最值得回忆的最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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