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美食
2016年06月15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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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庆福(教师)
我记住了一种饥饿的感觉。
我八岁那年,未到芒种便下起了连阴雨。大水把地里的麦子全淹了。生产队抢收回来的麦子,因为不能及时晾晒,有些已经发霉。队里的麦子多数是要交公粮的。我家只分了不到一百斤发霉的麦子。家里十多口人,吃饭成了个大问题。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让我和哥哥一想到吃就心里发毛。为了填饱肚子,我们哥俩走遍了村里的每一道山坡,每一条河沟。我那时的胃口也好,酸枣、桃子还有小虾,甚至青蛙都可以成为腹中之物。
有一次,我们哥俩在家门前的水沟里,用竹筐捕了十多条小鱼。母亲挑了几条大点的,煮了一大锅鱼汤。尽管缺盐少油,我们一家人却喝得香甜。我们哥俩也得到了母亲的表扬。我们哥俩无意间改善了全家人的伙食。
母亲把剩下的七八条小鱼用盐腌了起来。那点腌制的小鱼,成了我们哥俩每天的惦记。腌鱼很快就被消灭掉了。腌鱼的咸水母亲没舍得倒。她取出一点,添了些水,和上发霉的麦子面,做起了咸鱼饼子。她把做好的饼子分成多块,说是我们姐弟三人要平均分配。我感觉那些饼子大小并不相同,我摊到的就小一些。我把自己的扔在地上,去抢哥哥的。母亲的鞋底落在了我屁股上。母亲吹去饼子上的尘土,又重新放到了我手中。咸鱼饼子也很好吃,我含着泪几口就把它搞掉了。
鱼和咸鱼饼子母亲都没吃。母亲说,她最爱吃原味的野菜饼子。母亲吃野菜饼子时的样子,与我们喝鱼汤、吃咸鱼饼子时的神情一样舒展,一样自然。我吃过各种各样的野菜饼子,但并没有品味到母亲所说的可吃之处。
我上初中时,家里承包了责任田。我已经可以带着充足的咸菜和煎饼了。每个周末回家,母亲总还要改善一下伙食。说实话,我这时再没有了吃吗都香的感觉。母亲笑着说,那是你不饿。
母亲的话我懂。我是因为已经拥有,才不知道珍惜了。
现在每逢吃饭,女儿总爱把饭菜翻来挑去,似乎有多么难以下咽。我于是用母亲的话教育她,给她讲那曾经饥饿的日子。女儿又似乎是在听故事,一直笑嘻嘻的。此时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地不善于表达。
没有谁希望再过没饭吃的日子。可是记住那种饥饿的感觉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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