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邂逅三代情谊
2016年11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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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小时候,每年这个季节,干爹都会从我想象不出多远的远方来。他总是步行,挑着两个大箢篼,一个箢篼里装着花生;另一个里面要么是白白的小麦面,要么是白白的大饽饽。来到我家,一般就晌午了。爹娘见了,赶忙迎接,让着干爹上炕,然后找来奶奶作陪。
  娘就忙着煎炒煮炸,做一桌子菜,干爹父亲奶奶坐在炕上,边喝酒边拉家常。干爹对奶奶总是一口一个娘叫着,特别亲,说到话浓情浓处,禁不住拉着奶奶的手,叫着:“娘,只要你活着,我活着,我就来,怎么难也来。没有爹没有娘,就没有我。”说得奶奶眼泪涟涟。
  我不明白,就问大人,到底哪来那么远的一个干爹,他与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从大人断续的讲述中,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1947年的一个凌晨,爷爷习惯性地起床背着粪筐去坡里拾粪。其实一当拾粪,二是观察局势,那时还乡团与解放军打得厉害。爷爷刚走出村,影影绰绰看着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爷爷走上前,发现是个受伤的解放军战士,大部队转移,他因为受伤,掉队了。爷爷连忙搀扶着他走到自己家里,把他藏到屋笆(类似于房屋的天棚,但有上下的出口,可以放杂物)上,爷爷又扔上了几麻袋地瓜干和地瓜叶。安顿好之后,爷爷背着粪筐又出门了。
  刚走到村头,就遇到了还乡团。当头的一看到爷爷,就咔地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疾言厉色地问:老头,有没有解放军藏到你们村里?爷爷眼睛不眨地说:没有。你说的是实话?有一点假话,你们全家的脑袋就没了。爷爷梗了梗脖子说:庄户人不会说假话,没有就是没有。那你看没看到解放军?爷爷说,没看到,只听有人说,有部队向南去了。但还乡团还是不甘心,拿着刺刀,挨家挨户到处乱捅,捅到我家屋笆的时候,捅得地瓜干刷拉拉响,刀刃差一点就碰着干爹了。干爹握着枪,屏住呼吸。那一刻那样漫长。死,他不怕,但他怕连累救他的这一家人。
  后来他打到云贵,战功累累,战争结束了,他觉得任务完成了,可以安稳地做个农民了,就回到了家乡。回乡的第一件事,就来找我爷爷——当年救他的那个人。
  自此,他成了我爷爷奶奶的干儿子,也是我的干爹。每年的来往,就成了惯例。
  后来干爹去世了,父亲伤心得直流泪。干爹的儿子们,我的哥哥们,就经常来看父亲。父亲生病住院,干爹家的二哥哥陪床找医生,和亲儿子一样亲。
  现在我们还经常跟干爹家的哥哥们吃饭聊天,感觉我们就是一家人。大概爷爷也想不到,他与干爹的那次邂逅,成就了三代人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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