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历下亭或在曲水流觞处
2014年12月1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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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仝
济南大明湖有历下亭,为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山东盐运使李兴祖所建。历下亭的名字,源自唐杜甫所作《陪李北海宴历下亭》一诗,但杜甫陪李北海宴的古历下亭却不在大明湖。古历下亭在唐朝末年就已经废圮,后几经兴废变迁,唐时亭址已无从可考。按现代学者公认的说法,古历下亭在五龙潭西,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所提“客亭”即是。但北魏“客亭”真的就是唐杜甫登临的历下亭吗?
其实这个说法的来源,只是前人的一种猜测。乾隆年《历城县志》云:“历下亭不知建于何时,杜诗曰‘海右此亭古’,则不始于唐矣,疑即《水经注》所谓池上客亭也。”清代疑北魏客亭就是古历下亭的依据则来自元代《齐乘》的推测:“详《水经注》,则大明湖亦源于泺,城西五龙潭侧古有北渚亭,岂池亭遗迹耶?”
那么古历下亭应该在哪儿呢?笔者推测,古历下亭似应在曲水亭街以南、珍珠泉以北,即明德王藩邸附近。至于证据,我们还需从原诗中求证。唐天宝四年(745年)夏,杜甫去临邑途经济南,与齐州司马李之芳及其从祖李邕、邑人蹇处士等宴于历下亭。杜甫作《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诗一首:东藩驻皂盖,北渚凌青荷。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云山已发兴,玉佩仍当歌。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蕴真惬所遇,落日将如何。贵贱俱物役,从公难重过。
首先看“历下亭”这个名字,“历下”是亭的名字还是一种概括的说法?多数意见认为这是概称,亭原本没名字,因亭位于历下故概称,所以杜甫在《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中写作“临淄亭”。但既然是百年古亭,焉有无名的道理?杜甫的这首诗写于天宝四年(745年),天宝元年(742年)至天宝五年(746年)十月济南为临淄郡,杜甫写“历下亭”的时候济南已经是临淄郡了,而杜甫在《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中写“临淄亭”时则已改称济南郡。所以说历下亭没有名字是没有道理的,“历下亭”是实名,“临淄亭”才是概称。既然“历下”是亭的名字,则亭以地为名,后来又以地名概之,说明很可能是一个官亭,是政府所有的。
再看题目“陪李北海宴历下亭”,李北海即北海太守李邕,一般认为是杜甫赴李北海的宴请,即兴而作。但“陪李北海”说明杜甫是个陪客,往深里想陪的是李邕,是李邕去赴宴,也就说这场宴席是齐州司马李之芳做东,请他的从祖父及好友,捎带几个邑人处士作陪。这首诗的主旨是对李邕诉衷肠,而且这首诗很明显是离别诗。所以不是即席而作,而是散席之后所作,最早也是杜甫在回来的路上所吟。
“北渚凌青荷”(有刻本将“青荷”作“清河”)一句,这个“北渚”是极费思量、又极难考究的一个词,一般解释为北面的水洲,高处的一块陆地。这个说法放到这首诗里就不合适了,历下古城周边小水洲虽然很多,但南山洪水必经过历城东西两侧,若水洲建亭逢雨季行洪就会被冲毁,何来“此亭古”?所以“北渚”应解释为水崖,即水边,而不是水中高地。这里有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北”,为什么水边称北,而不是其他称呼,或用东、西、南等字?有人说是趵突泉的北边,因为客亭在那边,这是先入为主的看法,又绕回到猜测里面去了。河流的北岸?也不是,那样就距历下古城太远,古历下亭应在历下古城外又离城不远的地方。所以,这个“北”很可能是指地理方位,城之北,城北部的水边。
“海右此亭古”句,这个亭是古亭,那么“海右”是指山东还是指济南?公认的说法是指山东,笔者认为“海右”在这首诗里应是专指济南,是与下句“济南名士多”对仗的,前句讲所在的位置,后句讲参与聚会的人。那这个古亭在哪儿呢?有人会想,结合上面的推测,不正好说明是《水经注》所载之“客亭”吗?其实最不可能的就是池上客亭,客亭不仅在城外,更在郭外,在郭外的官路附近,是迎来送往之所。这首诗的题目可以看出是赴宴,怎么能跑到送行的地方去了呢?而历水经由流杯池一带,是中古时期济南有名的聚会场所,乃名胜之处,比去郊外赴宴合适得多。
再来看“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句,这里的“修竹”一词很值得考究。在汉代以前泰山、汶阳、齐都等处都是有野生竹林的,但济南地区没有相关记载,所以很可能是从他处引种的。古代北方引种竹子是很费事的一件事,这里有一大片竹林正印证了古历下亭是一处官方园林里的建筑。
流杯池,自然是曲水流觞之处,此地是济南一处重要的风景名胜。魏晋以后、宋代以前,春禊成为一个重要的节日,民间多临水祓禊、水滨宴会,杜甫《丽人行》也提到过:“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这些临水活动基本都在历水附近,因为历水是城外、郭内最大的水系,所以流杯池也建在历水附近。在唐代,历水一带的名气要远远大于五龙潭,流杯池又是历史延续下来的一处官私聚会场所,建一个亭是毋庸置疑的,种一大片竹林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正因为是延续上百年的聚会之地,这个亭才得以常年维护,而不像宋、元异地重建的历下亭那么短寿。正因如此,唐代才可称它为“此亭古”,才有历下亭一宴。
结合以上,古历下亭很可能在历水北行的流杯池旧地,也就是百花洲与珍珠泉之间。宋代曾重建历下亭,在其西北300余步,就此说来宋代复建历下亭是有根据的,同时也可以反证古历下亭在曲水流觞处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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