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黎
一天,我接待了五位来商场看电动三轮车的外地老人。交谈中得知,他们来自呼伦贝尔,花了五年时间考察苏杭以及济南、青岛、烟台、威海地区的一年四季和衣食住行,最终确定在文登观云山居买房,颐养天年。知道我是本地人后,一位老者说,你很幸运,能生长在这个蓝天白云且房价不高的地方。
那一刻,我真的很自豪。
那年儿子结婚,当我和外甥把喜糖喜饼拉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下车往家里搬箱才猛然意识到,近三十个大箱子的喜糖喜饼要搬上六楼包装,第二天下午还要再从六楼搬下来拉到酒店,这得多出多少力气!
外甥赶紧电话联系朋友,想借用对方十里之外的一间仓库。我担心的是,这闲置的仓库里有没有异味?有没有老鼠?正联系着,对门王姐下班见状提议,还是放在一楼比较方便,老李家就挺合适的。
我顿时喜出望外,但转念一想,我每天上班早出晚归,很多邻居自己都不熟识,况且今晚亲戚们还要来装盒,这在人家家里弄多不好!王姐说,有啥不好的,邻里邻居谁还没个急事,正好我们也都可以帮忙装。走,咱俩去问问。
李姐打开门一见是我俩,赶忙往里迎。王姐开门见山把我的情况和想法说了一遍,问她愿不愿意?
李姐听后哈哈大笑,说这点小事还用商量,只要你不嫌弃就尽管用。地上、沙发上、床上都可以放。我不好意思地问:李姐,今晚我家亲戚还得来帮忙装盒,也不知道半夜前能不能装完,方便吗?“有啥不方便的,吃完晚饭尽管来,我也帮着装,人多好干活,你不用担心,老王你也来装哈……”。
看着王姐和李姐,我不知道说啥好,仿佛任何一句感谢的话都是多余和矫情的,都会玷污此刻的真诚、融洽和淳朴。她们就像故乡一把普通的泥土,即便处在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里,也会给花花草草带来希望,或者是朵蒲公英,或者是棵狗尾巴草,焕发出生命的光辉。
其实,生活中很多事就是这样,虽然不起眼儿,却总能泛出光亮,让人生路上盈满感动、温暖和前行的力量。
年前突然生病,做了手术。住院期间,我天天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这个与外界隔离的狭小空间,枯燥苦闷,一想到要命的病情,被剃光的长发,便烦躁不已,再加上病痛的折磨,精神状态几近崩溃。病友们见状,都不断地安慰开导我。甚至,14床家属荣成姜大哥,性格本来偏内向,却经常表情加动作地在病房讲笑话,就连13床家属,70多岁的刘大叔,也常常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读报给我听……我总是被病房里的热情感动着,郁闷的心情很快烟消云散。
病房里,我们虽然从未相识,但却能像老朋友一样,相互帮忙照应;我们虽然不是亲人,却天天一间屋子里吃饭,一个卫生间里洗刷,早已胜似一家人。每个人的神态话语,仿佛都带着乡音密码,在后来的时光流淌中静处心灵圣地。哪怕时节如流岁月更迭,只要回想起的那刻,都会宛如一道光,亮亮堂堂地映照着我们彼此。
我重病的事情是瞒着母亲的,因为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们姊妹过得和睦,活得健康。想想二哥60岁那年去世,知道真相后的母亲悲痛欲绝。如果让母亲再看到我病中的样子,她怎能安心呢?可万万没想到,就在我生病不能相见的这段时间,母亲猝然离世,我最终没能看上最后一眼,成为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在母亲的坟头,我失声痛哭。看着眼前小村庄的一草一木,脚下黄土地的沟沟壑壑,睹物思人,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与母亲的每一道皱纹和每一根白发有关。站在故乡,我从没有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母亲与故乡是那样密不分离,我生命中是如此地依恋着她们。
故乡有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故乡有古老文化,时代新风;故乡是文明小城,美丽乡村;故乡是灵魂港湾,心中母亲!我的生活曾被那么多美好照亮,我也一样会点亮所有的美好和热爱,为故乡添一抹温暖与绚烂。
想必,那定居而来的五位老者,已经感受到这里风物人情所给予的那份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