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艾香
小人虽然还在继续做着“小人”,可朋友却成全了自己的“大”——因为单位里的人都夸朋友有海量。
朋友带着隐隐的愤怒说,他是个小人,个头小小的,眼睛小小的,头衔小小的,完全是一个小人。这个“小人”,是因为有更小的东西在支撑着这个“小”字,那便是内心深处的那个看不见的“小”,这个看不见的“小”是最令我痛恨的。朋友显然还被这个“小人”困扰,到我这里叙说,无非是想获得解脱。我知情地说,这种“小人”我见过,不用多说了。我只问你,还不能忘掉他吗?朋友说,不能。如果能,我还说什么?我问,你曾经与他友好过?朋友说,谈不上友好,起码有信任。但他却背地里把属于我的东西给了别人。他截留了我的东西,表面还装作不知情。哎呀,这里面的“小”字你是不能理解的。我说,我理解。朋友说,如果你理解,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小”?我想了想,说,因为他走不出“小”的世界,他想“大”,但他大不起来。他很痛苦。他只有再当一次“小人”——每当一次“小人”,他说不定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但每一次都不是最后一次。你问我他为什么“小”,因为他大不起来。你想,谁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大起来?只是不能而已。你要可怜他。朋友“嘁”的一声,笑了。
我也笑了。我说,好了吧?朋友说,眼下是好了些,不过——朋友收起笑容,说,我知道,我回家,这个“小人”又会在我的脑子里打转。我已经试过多次了,每每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场合,这个“小人”就出现了,搅扰我的心境。我说,你得走出这个“小人”的世界,如果你走不出这个“小人”的世界,你最后就和这个“小人”同流合污了。朋友愕然瞪着我。我说,真的,你想想,你天天在内心里守着一个“小人”,他能不污染你吗?你要把他清除出去,像扫垃圾一样。朋友又高兴了,说,你说得真对,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垃圾。我说,对呀,你想,一个垃圾配你这么想着他吗?他小小的个头、小小的眼睛、小小的脚步,哪里像个男人?他那小小的头衔,也叫人可怜。更别说他利用这小小的头衔给你小鞋穿了。你不想他,就是不穿他的小鞋。他送你的小鞋,你不穿,等于还给他了。他舍不得扔掉,就得自己穿了。朋友又笑了。
朋友说,真对,这个“小人”,是十分小气的、十分小心眼的、十分小肚鸡肠的。我说的“小人”,既有生理意义上的,又有心理意义上的,他这么的“小”,小到一个分寸上,有时真的叫人可怜。我说,这就对了。可怜他,你要可怜他。可怜他,你就高于他,你就离开了他的世界。这就是怜悯的好处。所以,人要学会怜悯。不是为了别人,而为了自己。一定要记住,怜悯他!
朋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朋友那一晚与我谈得很好,我知道,在谈话的最后,朋友完全忘记了这个“小人”,这个小人的所作所为已成了朋友谈笑的靶子,仿佛“小人”伤害的是别人,抢走的是别人的东西。朋友说,一个“小人”抢了我点东西,就当送他礼物了。对啦,你不知道,这个“小人”就喜欢别人送他礼物,他之所以把我的东西给了别人,就是因为别人给了他礼物之类的,你也能想象得到,就是那样一种事,收礼,然后回报。就是那样。我说,我自然知道。
朋友最后说,可是,有一个事情我不知怎么办,我和这个“小人”一个单位,每每见他,我就有冲动想揍他,拳头就握得紧紧的,劲儿攒得足足的。我使劲克制自己,可很难。怎么办?
于是,我给朋友出了一个主意。我说,你一见他,心里就轻蔑地念着:如此小人,如此小人,如此小人。不值,不值,真不值。你就不会打他了。真的,实事求是地讲,如此小人,真的不值。你一米八的大块头,揍这么一个小人,确实不值。别人会笑话你的。你要揍就揍个块头大的,配你揍。
朋友这会儿哈哈大笑了。朋友说,一点不错,是这样的。我会这样实践的。如此小人,不值,太不值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办法挺灵。朋友真的控制住了自己。小人虽然还在继续做着“小人”,可朋友却成全了自己的“大”——因为单位里的人都夸朋友有海量。有海量啊。东西让人偷了,还这么海量,厉害!
(本文作者为济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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