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
清晨,闹铃照常响起,她小心翼翼地起床做饭,小电锅就在他和儿子中间。锅里的水开始沸腾,透过蒙蒙蒸汽,她不用转头就能看到左边30厘米外大床上沉睡的他和右边30厘米外小床上翻身的儿子。昨晚他又加班到半夜才回来,三年级的儿子也做作业到很晚。当闹铃再次响起,她一边往沸腾的水里放挂面,一边催促他们起床。小屋立刻热闹起来,她正责备儿子昨晚没把脱反了的衣服翻过来,他却让她赶紧给拿双袜子,而锅里的面条汤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她掀开锅盖,蒸汽很快就充满小屋,夹杂着刚掀开的被窝散发的热气……
真快!在单位大院这个不足13平米的宿舍内不知不觉已经生活两年多了。尽管她也曾抱怨这拥挤的住房条件,可是当搬去新房子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对这小屋子的温馨却又不由得留恋起来,她也坚信将来一定会特怀念这种拥挤的温暖。因为拥挤,家中的他和儿子能够一直在她的视线之内,即便是生气了也无处可逃,这对于多年分居两地的他们,“在一起”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想起随军来济南之前的日子,在异乡教书的她和儿子相依为命,两地分居这个无数军嫂面临的难题,曾令她一次又一次想到放弃:那年大雪来得格外早,一辆辆爆满的公交车从她面前驶过,出租车更是不见踪影,临产的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学校走,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和教室里的学生,又恐惧又焦急；儿子3岁那年,又是一场没过膝盖的大雪,她迎着风雪背着儿子往幼儿园赶,实在背不动了,只好让儿子站在雪地里等她喘口气,到幼儿园时儿子的棉裤湿了一半,而她只能狠狠心,扭头往学校赶；儿子4岁那年高烧了整整一周,一次次望着体温表上那迟迟不降的数值,无助的她白天黑夜都不敢躺下沉睡,好在儿子遗传了他军人的顽强,最终扛了过去；儿子5岁那年,幼儿园因手足口病放假,她只好把儿子送到部队,他却因为紧急任务,把儿子独自留在宿舍,胆小的儿子不敢去公厕,最后把大便拉在裤子里,却也不愿把床、凳子弄脏,一边抽泣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两个星期后,儿子真的得了手足口病,他随部队执行任务,她白天有课只能把儿子锁在家里,课间,在电话里听着儿子昏天黑地的嚎啕,心都要碎了,却只能忍泪骗儿子说:“妈妈正在路上,妈妈一会儿就到家”,然后坚持把下一堂课上完……
3年前的一个午后,她问他:“放弃,还是在一起?”他愧疚而坚决地说:“在一起!”儿子上小学前她毅然卖掉了房子,辞掉了工作,来到济南开始了这虽拥挤却温暖的生活。
对她来说,老公、孩子是生活的全部,尽管爱情渐渐演变为柴米油盐的琐碎,而她的心却依然炽热,渴望呵护和爱恋。而对他来说,似乎服从命令、完成任务才是主旋律,“五加二”、“白加黑”的忙碌模式,常常让她内心的浪漫感触、温情渴望变得遥不可及。那天晚上,他没像往常一样去加班。等她辅导完孩子,一起到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月亮还是那么圆,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仿佛又回到了15年前那个大学校园里初次约会的秋天,他脸上挂着羞涩的笑,披着银色的月光站在她面前……
一切似乎都释然了。想起这么多年来他一次又一次妥协和让步,一次又一次让她破涕为笑和转怒为喜,每一次的包容和尽力挽回都证明他是爱着的,只是很多时候忘了表达。她慢慢地开始明白:现实纵有千般不足、万般缺憾,只要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不离不弃,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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