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杏
刚结婚前两年,没有孩子,我一个人还算自由,一年能去北京探几次亲。那时盼着相见,却偏偏不能相伴。
思念是痛苦的,夜深人静时我会情不自禁轻唱田震那曲“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手里握着遥控器,倚靠在沙发上,反复地转着台,只为等他的电话打过来。思念又是美丽的,相隔千里,听到他的声音我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走进军营,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战士们都习惯叫我“嫂子”,一张张笑脸,一声声“嫂子”,让我从此爱上了那一片片橄榄绿,如今清晨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看到战士锻炼,我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我感觉他们曾经是我的亲人,我的兄弟,只是他们已不再喊我“嫂子”。
怀胎三个月,一个深夜我打通了姐姐、父母的电话,他们匆匆赶来把我送到医院保胎。我第一次流下了委屈的泪水,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他最后说:“我回不去,我一年只能探一次亲,没有假了。”后来他告诉我他担心得一夜无眠,我理解他没有自由。父母、姐姐一直照顾着我,我的心里思念的却全都是他。
怀胎五个多月,临近春节,我的身体终于熬到可以探亲——漫长的十月怀胎我也只见过他这一次。
在艰苦的新兵连,黄沙漫天,营房的桌子上每天都布满一层沙土。粗糙的大锅饭加重了我的妊娠反应,方圆几十里没有超市、商店,他委托司务长进城时买了十多斤草莓回来。
一个电炒锅陪伴我们度过了好多年,每次去,他都会像往常一样拿出来,我会按时做熟饭等他回来。他的几个战友经常过来吃我做的饭,嘻嘻地笑着叫我“嫂子”,我也早拿他们当成了兄弟。再艰苦的条件,只要能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可我每次只能住二十天就依依不舍地回家上班了。
临近预产期,当他打电话告诉我可能赶不回来时,我委屈得一个人落泪。奶奶嘱咐所有的人都要躲着我的小脾气,直到听他说可以回来时,我才喜极而泣。他那次买的是站票,站了八个多小时才到家。
我经历了极度难产,当时姐姐哭着握着我的手说:“你要坚强,他在外面等你,等你们三口团聚。”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才让我更加坚强,团聚对我们来说太不容易了。整整一夜他都站在产房门口等,孩子抱出后许久,他依旧站在门口等我,再次相见如同隔世,我们手握手,泪流满面。
月子里,他仿佛要在这一个月留下他所有的爱,对我们母女照顾得无微不至。相见时难别亦难,当有了孩子离别更难。既然选择了军人,我不仅要学会坚强,还要一个人开心生活。
孩子一百天后,父母开车把我送到了北京。住了没几天,他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就匆匆走了,甚至没有来得及送我去车站。
2005年,五年的两地分居生活终于结束了。孩子三岁入园前,父亲开车把我和孩子送到北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我抱着孩子送出父亲很远,直到看不到那辆黑色汽车的踪迹。
远在他乡,举目无亲,我又开始了新的思念,只是思念的人不同罢了。
这一生啊,我竟然不能摆脱这没完没了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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