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欣
春天格外思念母亲的味道。
母亲的味道,是故乡洋槐树上新采的洋槐花的味道,那芬芳四溢洁白如雪的洋槐花,吃在嘴里甜甜的,像极了母亲乳汁的味道。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犹记得故乡那个夕阳如画的傍晚,夕阳瑰丽的光芒下,那棵高大繁茂的洋槐树被涂成一幅静美的油画。瘦弱的母亲单脚踩住洋槐树粗壮的树杈,侧身保持着平衡,左手抓紧一根粗树枝,伸直右臂吃力地举着手里的细竹竿---竹竿顶端拴着个锋利的铁钩子。
我站在树下,屏住呼吸看着树上的母亲,我不能喊娘,我担心喊声会惊动母亲,担心她从树上摔下来。母亲聚精会神地用铁钩子钩住那穗洋槐花旋转着竹竿。缀满洋槐花的枝子折断了。竹篮里的洋槐花快要装满了。母亲收回脚来。母亲的双脚重新在牢靠的大树杈上站稳当了。
我连着大喊了几声娘。母亲低头看到我,发出了朗朗的笑声。母亲从树上跳下来,母亲左脸颊上那道细小的血痕多么刺目,肯定是树枝子上尖锐的刺划破的,我小小的心像被针扎那样疼。我问母亲疼不疼,母亲神态安详地笑着说不疼。当天晚上,全家人吃上了香甜可口的洋槐花饼。
母亲的味道,是红苹果的味道。
记得七岁那年的某个上午,我跟着母亲去九奶奶家玩,临走时,从她家天井里的苹果树上悄悄摘了个大苹果,回到家里向母亲炫耀。手背上立即挨了母亲重重的巴掌。
那是母亲首次打我,也是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母亲带着我找到九奶奶当面认错,道歉。九奶奶哈哈大笑着说,不就是个苹果吗,快叫孩子吃了吧,说完把苹果重新递给我。母亲拿过苹果递给九奶奶,态度坚决地说,不行!孩子从小就要诚实做人,小时偷针大了偷金。过了几天,大莲池村大集,母亲卖掉积攒的鸡蛋,特意买了个大红苹果单独给我吃。
母亲的味道,是鲜花、阳光的味道。
二十五年前的春天,母亲突然将自己变成朵花儿永远地隐身于世。我珍藏着母亲桃红色的绸子嫁衣,上面缀满同色的牡丹花,嫁衣下摆处为什么剪掉了?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清明节前,参加家乡小学数学邀请赛得了第一名,母亲自然是高兴自豪,她打开橱子,拿出珍藏的嫁衣剪下两条艳丽的绸子,在我两个羊角小辫上系成两朵蝴蝶花。
那个清明节如诗如画没有悲伤,穿着新衣裳扎着桃红绸子蝴蝶花,口袋里装着涂成红颜色的熟鸡蛋,与小伙伴们尽情地疯玩,跟着哥哥们在空旷的田野里奔跑着放风筝……
今天的济南惠风和畅天晴气朗,一大早我就将母亲的嫁衣晒在太阳底下,明媚的阳光在那美丽的嫁衣上流淌,我轻轻抚摸着汲满阳光的柔软的绸子,像是抚摸到了故乡怒放的桃花,像是拂摸到了母亲的白发!当年,十八岁的母亲穿着这件嫁衣嫁给父亲时,该是多么美啊!我将脸颊轻轻贴近飘逸的绸子,啊,我幸福地闻到了母亲的味道——阳光的味道,鲜花的味道。
多么温馨多么亲切,母亲的味道全是无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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